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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六十七章 魔鬼的天平(2 / 2)

那些覆盖在海尔波身上的蛇影愈发密集,终于,在忽然变大的狂风中,它们从海尔波的身上剥离,露出了新生的、惨白的、强韧的、鲜活的皮肤。

“他们知道这个小东西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吗?”海尔波抛出了问题,又自己给出了解答,“他们不知道,塑造肯特坦卡悲剧的人大多已经在几年的时间里迅速衰老死去,只有这个苟延残喘的老东西还在阴沟里窥视自己的杰作,他们并没有被王妃需要献祭的谎言威胁,也没有被那个已经无从考证的诅咒伤害,但他们却丝毫不吝啬自己的恶意,为什么?不就是因为她听不到,也看不见吗?她不会用魔咒杀死侮辱自己的人,不会向他们挥拳头,没有办法骂他们,她甚至都不知道他们在取笑她,侮辱她,也许最开始只有这个老家伙这样做,但他们追随她的速度甚至比爱力量的人追随我的速度还要快,这样拙劣的恶还能称之为恶吗?”

“他们可以获得什么吗?”海尔波激动到来不及换气,接着如竹筒倒豆子一般说道,“伤害别人带来的快感?那只是一个没有任何反馈的人,和木桩子有什么区别吗?你会因殴打一根木桩而感到快乐吗?他们的生活有什么改善吗?除了多了一个取乐的对象,他们猪猡一样的生活有什么变化吗?无论是物质的还是精神的,他们一无所获,但依旧乐此不疲,这就是恶,卡卡洛夫,没有缘由,没有道理的恶!”

“恶……”

“我从很久之前就在思考这个问题,直到从十三年的沉沦中惊醒,我从明白了这个道理,”海尔波扭动着脖子,发出舒畅的呻吟声,僵硬的关节随着他的活动发出一阵阵爆响,犹如一条从冬眠中醒来的蛇,“我不介意告诉你我那可悲的、作为奴隶供人展览的过去,卡卡洛夫,我不为它自豪,也不会为它羞耻,那段岁月给了我仅次于前十三年的伟大教育,当我驱使着蛇群咬断曾经主人的喉咙后,我依旧享受着让它们分食他尸体的快感,从那是我就明白,我就是一条蛇,一条比起它们多了手脚,多了魔力,会说人话的蛇,仅此而已。”

“……”

“人不过就是多了层虚伪衣裳的动物,繁衍、生存,把那些林林总总的欲念化简,我们生存的和动物有什么差别吗?”海尔波狂笑着,乌云的漩涡在亚历山大港的上空酝酿,“人的恶是什么?违反那些自称为哲人、却只会用巧言令色的演说愚弄愚民的演说家们拍屁股想出来的道德?还是破坏那些被刻在可笑的石板上,第一条和第二条冲突、第三条和第四条矛盾的法律?这种无聊的恶只不过是他们生造出的概念,仅仅为了掩饰在每个人的心底躁动的、他们无法面对的兽性,我渴望破坏,渴望杀戮,渴望支配,渴望恐惧,这不会为我带来任何东西,但我仍然乐此不疲,这才是真正的恶,卡卡洛夫,我的力量正是来源于此,我遵从了我内心的呼唤,把那些暴烈的用咒语念出声,用手指的动作挥洒出去,它们裹挟着破坏的雷霆,带给我无上的快感,跪服在我脚下的人用套子把自己装起来,只敢剩下恐惧,而我也能够借由这些恐惧变得更加强大!”

汤姆目瞪口呆,看着仿佛换了个人一般的海尔波,一时之间想不出回应。

好在海尔波并不在意他的回应,他只需要一个分享喜悦的听众,一个膜拜神迹的观众,乌云中垂下的蛇影咬住了人群中每个人的脖子,但他并没有从中掠夺什么,反倒是将某些东西注入了它们的灵魂中,汤姆恍惚间听到了密集而躁动的破碎声,它们萦绕在耳边,如同节日的爆竹,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气。

“你觉得他们不合理,没缘由,也没道理,是吗?”

海尔波抬起胳膊,屋中飞出几节碎裂的白骨,在他的手中迅速凝成了那根他亲手制作的、取自反对者臂骨的白骨魔杖,他高举魔杖,用力地向下劈去,一道水桶粗的狂暴雷霆从天而降,狠狠地砸在了被银环圈出的地面。

当烟尘散去,一切风平浪静,空气沉闷得可怕,有种山雨欲来的紧迫感,一架银白色的天平安静地伫立在银环正中,它精致美丽,相比黑巫师的造物,它更像是一件神明的宝具。

“我不会伤害她,甚至不会动她的一根手指头,”海尔波瞥了一眼街对面的哑女,忍不住笑了,在刚刚的狂风中,她出于对父亲渔获的担忧扑在了那张肮脏不堪的凉席上,她看不到鱼都在哪儿,只能用这种笨办法压在它们上面,丝毫没有意识到动作的可笑与卑微,“我知道你的观点是什么,卡卡洛夫,恶会受到惩罚,善会得到赞扬,他们的选择会成为天平上的砝码,对她的善意会让他们获得应用的报答,而恶会和那个女孩将得到的东西配平,我很期待,当她恢复光明,了解到一切的那天,这里究竟会发生什么有趣的故事。”

海尔波抬起头,望向不远处的海岸,在阴云的边缘,几个长着鸟头的人正在缓缓起飞,向汤姆所处的小镇靠近,海尔波不屑地摇了摇头,转身回到了土屋中,密集的雷网瞬间吞没了天边的身影。

“拜谒我,只能步行。”

门在汤姆身后关上,海尔波的声音回荡在汤姆耳边。

人群悠悠转醒,他们很快衔接上被中断的行为,哄抢着已经不存在的银币,完全看到不到被簇拥在中间的天平,在注意到天色后,也没有深究究竟是哪个幸运儿得到了这笔财富,逃也似地离开了街道。

汤姆已经来到了街对面,站在趴在地上的女孩面前,以免她因踩踏受伤,密集脚步的震颤令她有些疑惑,汤姆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哑女仿佛有所感应似的,缓缓地抬起了头,空洞的目光和汤姆的相撞。

汤姆伸出手,探向一动不动的肯特坦卡,在他的指尖即将碰到她被鱼鳞划伤的额头时,一种触电一般的痛楚从他的指尖袭向身体,转瞬即逝的剧烈痛苦让汤眼前一黑,飞快地收回了手。

他在女孩本该美丽的双眼中看到了一道隐晦的、虚弱的、坚韧的魔咒,他瞪大眼睛,惊疑不定地看向手掌,这个他从未见过的魔咒给他一种令他恐惧的熟悉感,仿佛它曾经、或是在混沌的未来中会给他足以带来死亡的致命一击。

女孩眼中残破的魔文缓缓消散,汤姆把手举在面前,没有哪怕一点儿痕迹。

“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