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昭玉一直强忍的眼泪霎时划落。
“帮我。”
“好.”她咬了口腔壁的软肉,深吸一口冷气,上手帮他掰开攥紧的左手。
执枪闯过千军万马的指节,断成块块碎骨,模糊的血肉里,嵌着一块墨绿色的玉。
“找,孙国公,《烂柯谱》。”
气若游丝的一句话后,他昏了过去。
……
各家各户亦在家中祭神,夹雪夹雨的一大早,国公府的丫鬟婆子杀鸡宰羊,洗净杯盏,擦亮烛台。
孙文远带着孙婵跪在祠堂前,默念祈福经文。
开宴时,父女二人皆有些兴趣缺缺,只有俞氏,浑然不觉,与府中众人一道,满心欢喜。
“来,你们最爱的大鸡腿,婵儿和她爹一人一个,谁也不落空。”
孙婵看着碗里多出的鸡腿,笑了笑,“谢谢娘亲。”
孙文远也收敛了愁色,上手拿着鸡腿骨,大口啃食。
“不管怎样,咱们一家人在一块,就是圆圆满满。”孙文远先举杯,孙婵和俞氏的杯里都是温和的清酒,三人碰杯,孙婵仰头喝了下去。
俞氏喝了酒,脸色微变,晃了晃脑袋,孙婵眼尖,搀住她手臂,问:“娘亲,不舒服吗?”
孰料她只捏了捏眉心,便转了副神色,婉转轻笑,竟有一二分羞赧,伸手盖在孙婵的手上,“今日,是个好日子,正好说件大事。”
“婵儿,要当姐姐了。”
一阵噼里啪啦的急雨打在窗纸上,发出沙粝的闷响,孙文远似没听清,喉间一口酒呛得咳嗽半晌。
“夫人,你你你,你说得可是真的?”手上还捏着酒杯,语无伦次。
“怎么会呢?这么多年了?怎么会呢?”顾忌着女儿在场,他只翻来覆去这几句不可置信的胡话。
“就是先前一阵,我爱熬那些汤啊药啊,想为荀安那孩子补一补,他走了,我便盯着你喝……这不都是我的功劳么?”
“这样就能有孩子?”他傻笑着,痴气尽显,“早知如此,当初也不必折腾那许多。”
“自是真的。谁会拿这个与你说笑。”娘亲剜了他一眼,只看着孙婵,不理他了。
她带着孙婵的手,覆上她的肚子,那儿还平平一片,“婵儿,你放心,弟弟妹妹会和爹娘一样爱你,娘跟你一道为它挑置衣物,一道为它穿衣打扮,好吗?”
“好,”孙婵搂着她的手臂,侧头靠在她肩膀上,眼眶湿润,“真的太好了,如果弟弟妹妹不听话,我就帮娘打它。”
孙文远往桌布上蹭去满手的油,把妻女一块抱住,撇嘴哭了出来,“啊啊啊咱家又有孩子了,夫人,夫人,谢谢你,婵儿要当姐姐了……”
……
暴雨连绵,稀里哗啦,溅在孙婵的绣鞋和裙裾边。
闭上双眼,她觉得这雨声能让她心神放松不少。
爹娘的房间,廊下是一片开放的回廊,可以看到不远处那片池面,点滴雨水激起圈圈涟漪,很快消散。
娘亲竟怀孕了……
是否因为,前世的轨迹已经彻底改变?
她欣喜万分,丝毫不知,现如今正是争权夺利的关键,她爹本就花费不少心力,肃清国公府人事,护她们周全,往后只会更难。
她爹决意全力救三皇子,若是失败,或许他们连益州也回不去了。
她拼命回忆前世之事,希望忆起些细枝末节,能助她爹一臂之力。
沈青松曾与李凌风派来的内侍交谈,他们国公府的库房里,藏着先帝密令!
她初重生时,便去库房翻找,无获,后来也逐渐忘了。
在库房,是一本书或是一幅画,不是地下的死士。
她爹应该也不知道这事。事到如今,他知道她不是思虑单纯的闺阁女子,所有计划都不再瞒她,唯独没有提到,还有一封密信。
一封密信,那封信写了什么,李凌风当时已坐稳皇位多年,为何还要苦苦寻它?或许,它对他的皇位仍有威胁。
她侧耳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苦笑,就算想起了,还是没有任何线索,她如今再到库房去找,也寻不出任何东西。
“婵姐姐,这是凌舟哥哥让我拿过来的。他说,寻孙国公要一本《烂柯谱》!”
文昭玉急匆匆跑来,鬓发被雨水粘在眼睛上,一手拽着神游太虚的孙婵,把她拽回清冷的人间。
一手摊开,是一块墨绿色的玉佩。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有没有嗅到一丢丢虐的味道,真的只有一丢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