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百姓眼中,孙国公私自训练了这批足以控制整个京城的死士,是为了什么?朕相信,先前傅祎和刘瑟遇袭的悬案,还有前夜匈奴王子一行人被杀,手法定然如出一辙,都是国公府的死士所为。”
皇帝扬了扬下巴,头发花白的金叔被麻绳捆着,被几人扔进大堂。
“这人为你们府上做了不少事吧,朕一直查不到任何线索,都是他的功劳。”他卸了人前一身温文尔雅的伪装,笑意轻狂,“朕对你的爹娘还有几分情面,对这老头,可就没那么客气了。严刑拷打,测测他对国公府的忠心也好。”
他挥手让人把金叔拖下去,“当然,若他死不松口,朕还可以直接把国公府掘地三尺,朕早就想这么做了,只是一直找不到你爹的马脚,如今他与叛国将军何建交往密切,朕有理由仔细搜查你们国公府,朕这口气,总算能咽下去。”
孙婵的手指攥紧裙角,清晰地感觉到一滴汗从发根渗出,划过脖颈。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前任户部尚书,孙国公文远之女孙婵,性本淑慎,克娴内则。着即册封为淑妃,钦此!”
一太监宣读圣旨,李凌风傲慢地在国公府正厅里走了一圈,对孙婵说,若不想你的爹娘受牢狱之苦,便接下圣旨,进宫做朕的淑妃。
他握住她的手,看似缱绻深情,“朕也不想和国公府争个你死我亡,只要你归顺于朕,你得爹娘,会毫发无损。”他凝望着她双眼,勾起个病态的笑,“婵儿,我还没办法,让你做皇后,不过快了,我会以皇后之礼,迎你入宫。就定在明日好不好?婵儿什么都不必做,只需穿戴凤冠霞披,我会为你安排好一切。”
事已至此,孙婵咬了咬唇内侧的软肉,身体发抖,面有哀色,双眼含泪,“陛下,可是在羞辱我?”
他拇指擦去她眼角的泪痕,柔声安慰:“怎么会呢?朕所想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为了我们的将来。”
“陛下想让我明日就入宫,这样仓促,京城众人会怎么想?没有纳采、问名、纳吉、纳徵、请期……这是一个女子,对婚仪的期待……陛下怎么这样狠心?”
孙婵轻声控诉,眼泪不住地流,稍侧过身子用袖子擦去了,云鬓上的珠翠亦随着身子轻颤,莹白的脸颊几道泪痕,偏偏压抑着哭声,只剩细碎的抽噎,哪个男子见了能不心生怜惜。
皇帝只好放下矜傲,仔细哄着,“婵儿说得有理,是朕着急了。朕这就请钦天监算一个良辰吉日,迎你进宫。”
他拿过太监手上的圣旨,塞到孙婵手中,“婵儿,不管你把朕想得有多坏,朕,真心实意地怜惜你,世上也只有你一人,有资格当朕的皇后。”
“那,臣女的爹娘呢?陛下既然怜惜我,何不先把爹娘释放,我娘她怀着身孕,实在受不得牢狱之苦啊。”
“朕已经让步了,”他嘴角拉下,琥珀色的眼酝酿怒气,“你的爹娘,朕会吩咐下去好好看顾,不会让他们受半点苦,待你入了宫,他们自会被释放。”
……
相府的书房烛光摇曳通宵达旦,新任傅家家主傅庾与傅家门客商议整夜。
他没有多少时间去适应,眼前的困境像层层叠叠的海浪,推着他向前走。在卧病在床的祖母的帮助下,他与门客们商议了宰相的丧事,坐在书房里看傅家秘密记录的朝中官员的势力划分,思考如何从皇帝手上夺权,不知不觉已到鸡鸣。
他揉了揉酸涩的眼眶,翻过一页书册。
陆匀之敲门进来,端着一碗热粥。
“你没睡啊?”他看着桌上摊开的书籍皱了皱眉,“今日是姑父的葬礼,老太太要当着众人正式公开你这位新任家主,你就顶着这么一张憔悴的脸出去?”
荀安笑了笑,“正好,便说我因为宰相薨逝,伤心了整夜。”他吃下一口鸡丝粥。
“皇帝已经向大理寺卿彭绍大人提交了三皇子与乌邪木的通信,证实他在边境,曾许诺敌军首领,若他登基,便割地赔款。那信是乌邪鸣带过来的,匈奴王深感皇帝文治武功,大梁国力强盛,主动进献这些书信,望将功补过,与我朝修好。”陆匀之歪歪扭扭地倚在桌案旁,抱胸道:“三皇子这次肯定在劫难逃了。”
“他不能死。”
“你说什么?”
“他是先帝属意的国君,他不能死。”
陆匀之颔首,“我也有听过这一说法,那你打算救他?”
荀安三两口把碗底的粥刮尽,边忖度着,关键在于大理寺卿彭绍。
他母亲陆邕当年曾向宰相提出,由她亲自在落榜士子中挑选人才,充作傅家门客,科举取士,只考验士子背书的能力,极为片面,每年有许多有才之士,成为沧海遗珠。现任大理寺卿彭绍大人,便是这些人中的一员。
彭绍大人从先帝时期,便在大理寺做个踏踏实实的抄录小官,十数年如一日,直到陛下登基,朝中官员大换血,前任大理寺卿被废,他资历老,且不偏向任何一派势力,升任为大理寺卿。
最近几月,京城风云变幻,彭绍大人逐渐树立了威信。从十月的傅祎刘瑟遇袭一案开始,到最近世家子弟频频作乱之案,他身为旧日傅氏门生,不偏不倚,铁面无私,公正地处理每一个案子。他如今在民间的威望甚高,百姓称其为大梁的“彭青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