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今日又如何,他并未觉得她开心过。
生在这样的侯府人家,又没有母族庇护,不见得能比平常人家的女儿过得安逸。
暗影不应声,她也不继续。
“别告诉旁人。”她照旧窝着头,靠上他的臂弯。她有一双明眸,浓稠而艳丽,又似夜雨后的星空,繁星似锦。
暗影觉得心底某处被钝器划过。
……
敛了思绪,小舟已驶离先前的商船很远。
“容千槿”也和祁彦,郁景一道消失在夜幕中。
暗影垂眸,其实,千槿已经不在了。
羽山别苑,她最后一次靠在他肩头,“影,你就是叶吧。”
“嗯。”他喉间好似缀了千斤沉重。她只是莞尔,微弱的气息萦绕在他耳畔,直至尘埃落地,消融殆尽。
……
良久之后,“容千槿”轻咳,醒后没有看他一眼。反是起身,优雅饮茶,再小心好奇地从铜镜中打量她自己。
她自诩一切做得小心翼翼,他却尽收眼底。
彼时的“容千槿”眸光清澈,明媚里带着初醒的倦容,哪里是久病模样。垂眸间,修长的睫羽覆盖,看不清情绪。
像极了千槿。
却不是千槿。
他沉声开口:“更深露重,三小姐若是淡了睡意,还需多添衣物。”
明显吓到了某人,赶紧拥了披风,出屋走走。
她自然不是“容千槿”,他也心知肚明。只是这一袭身影,信步在前,他不远不近跟在身后,这道任由长廊两端的灯笼照出深浅背影,叫人怀念。
三月里的夜风,湿冷中带着寒意,他习惯取下外袍披于她身上。她微楞,回眸间的暖意恰好照进他心里。
她不是容千槿,他却感激,让他还能有机会再见到他这般模样。
这世上从来不乏穿越者,她却是鲜有的镇定,决口不问何时何地何人。佯装的木讷和时有的心底澄澈,他皆看在眼里。
她仿佛小心翼翼地适应这个世界,处处将自己掩饰得很好。多数时候像只自以为警觉乖巧的兔子,只听不说,眉间疑惑也不多问,却有一颗七巧玲珑心。
他也曾对她好奇。
她对郁景的照拂,她的缜密的心思,她的青丝绕过他指尖,月色便清浅透过肌肤浸入他心底。回眸一笑间,方寸之内,怦然而动。
她也是穿越者。
将好穿到千槿身上,与早前的传闻不谋而合。
落到猎杀周手中哪里还有活路?
“影,你是叶吧。”
“暗影,你可有思念的家人?”
她是千槿也好,不是千槿也好。
他都不想她死。
他花了几日安排慈州一行,他做好偌大一个局,让许邵宜都信以为真。她如此谨慎聪明,自然知晓掌握失踪的契机。
隐姓埋名也好,远离穿越者也罢。从此,他应当都不会再见她。
“叶,若有一日,我不是定远侯府的容千槿多好?”她明眸莞尔:“我可以化作一阵风,见想见的人,去想去的地方。”
“会的。”
……
“大人,起风了,可要进来避避?”船夫是想请他进船舱。
“好。”他转身,眸色重回黯淡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