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也勾起唇角，周身浮动的冰晶瞬间一致地转向前方，骤然以肉眼也无法看清的的速度袭向前方。男子的身影化为一道急速的黑光，穿梭于人群之间，冰片飞速划过脖颈的血管，爆开灿烂的血花。

太宰治微微眯起眼，注视着黑发男子自如的杀虐身影，睫毛颤了颤，微微垂下。

“真是任性……”

太宰治的眼中似乎染上了一丝忧虑。

拉不回了，纵然他已探知到对方深埋于内心的部分隐秘，但他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在淤泥中愈行愈远，毫不回头的决绝。

他无法用任何方式改变对方根深蒂固的观念，和对待芥川不同，他从一开始就无法完全影响对方的行为，甚至还要为对方毫无征兆离开的可能性而忐忑不安。

身后一把刀刺入男人的肩膀，太宰治却像是丝毫没有感到痛疼般地转头，对着那个眼睛发红的人笑道：“任性的野猫，对吧？”

“为什么……你明明被刺中了？我们的爱应该已经刻在你身上了……”

“哦呀，我还不至于要让你们来教会我何为爱的本质呢。”太宰治微笑着说，抬手轻轻抹去肩头的血迹，鸢色的眼底暗沉无光，他将唇角上拉几分，扑面而来的，来自黑暗的气息逼得对方猛然后退几步。

下一秒，那人的脖颈骤然喷出鲜血，轰然倒地，露出突然出现在他身后的黑发男子。柔软的发丝轻抚着脖颈，黑发男子的身上依旧干净如昔，没有沾染到半分鲜血。

后方的人群挥舞着刀锋，狂笑着猛扑向黑发男子，却在半空中被席卷而上的冰霜完完全全冰封，然后撞击地面，破碎成一地晶光。和泉柯也抬头，嘴角悠悠上扬，语调轻快，宛若小提琴上切出的和弦，跳脱于河面的水珠落下，晕开一圈圈涟漪。

“真可惜，我和静雄君还是有点区别的。”

他抬眼看着那方时不时发出嘶吼，间断夹杂着拳拳到肉的碰撞声的地方，指间的冰片边缘泛着微微的浅红色，唇角的弧度一如既往。

“我可是职业杀手哦。”

他看着瘫坐在地上，浑身颤抖的女人，注意到那双眼睛已经褪去了之前的猩红，突然感觉这场杀虐也变得索然无味起来。柯也松开手指，让冰片在空气中消融。他踩着血流成河，踩踏在尸首上，不急不缓地走回太宰治的旁边，凝视着对方肩膀上的伤口。

柯也从口袋中掏出创口贴，将包装膜撕开，贴在已经渗出血色的创口上。

太宰治微微垂目，黑发男子专注于手上的动作，微微低垂的眼睫将深蓝色的眸光分割为细小的光羽，淡色的唇瓣轻抿，鸦色的发丝划过锁骨，停驻在领口处，手指轻轻将创口贴抚平，不留一丝起伏。

和泉柯也松了一口气，幸好没有什么太严重的伤口。他皱起眉，盯着太宰治的双眼：“太宰君，仗着你的能力所以连别人的袭击也无动于衷了吗？”

“如果这样，我绝对会在别人前面，亲手杀了你。”

黑发男子冷声道。

太宰治轻轻弯起眼，桃花眼中荡漾着如水一般的柔情。他抬手握住对方手腕，拿出纸巾细细的擦拭那残留在对方手指上的血迹。

他擦得很认真，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洁白的纸巾，一点一点地擦去柯也手上的血色，动作十分缓慢，像是对待着一件易碎的器物般，指腹抹过细腻的皮肤，又触及了对方手指上的薄茧。轻轻的，将所有的血色全部抹去，然后五指趁机穿插其中，与对方手指紧紧相扣。

“柯也，这并不像是拿枪留下的哦。”

太宰治看着黑发男子沉默的面容，弯起唇：“柯也使用的武器是不会留下这个的吧，与其说是武器，不如说是什么长时间握着的东西留下的印记。”

“比如说……”那双鸢色的桃花眼对上深蓝色眼底的波澜，反而更加上扬了几分。太宰治笑眯眯地继续开口，“长剑，或者……小提琴的琴弓之类的事物。”

盘旋在天穹上的鸟儿突然向下一个俯冲，如陨石坠下。又在距地面堪堪几米处猛地展翅翱翔，带起一阵疾风，于天穹上跃过一道完美的抛物线。

姗姗来迟的月亮从乌云中羞涩地探出头，将如水的清辉抛向下方的世界。大厦接二连三地亮起了五彩缤纷的霓虹灯，夜晚的城市比起白日，反而更添了几分喧闹。

和泉柯也闭上眼，任太宰治握着他的手，复而又睁开眼，瞳中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无波。他转身，反拉住太宰治的手，长腿一迈。

“不要浪费时间，我要回去吃冰激凌。”

太宰治一直保持着嘴角的笑容，任凭对方拉住自己像是奔跑般地快步疾走，突然开口：“柯也，我想知道一件事。”

“什么事？”

“你爱我吗？”

黑发男子的脚步突然顿住了，他转头看了一眼棕发男人俊俏的面容，对上那双逐渐变得幽深的鸢色眼瞳，没有说话。太宰治面对着柯也的注视，笑眯眯地执起他一直握着的手，放在唇边，在无名指的指节处落下一个轻如羽毛的吻。

“你说你会杀了我。”

“你会爱我吗，柯也？”

明明是宛若表白般的甜蜜举动，太宰治却用了一种平淡无澜的，甚至还带着几分若有若无的冷意的语调，执着地重复了一遍他的询问。

卫衣的衣角被夜风拂起，沙色的长风衣像是旌旗迎风扬起，恣意舒展。深蓝色的眼中浮现出一丝微光，卷起浪花涛涛。

“太宰君，你在开玩笑吗？”

柯也上前一步，挣脱开对方的手，反而抓住了太宰治的领结，强制性地将两人距离拉近，似笑非笑地抬起唇角。

他抚上那双漂亮的桃花眼，而后向下，不轻不重地按住了脖颈跳动的动脉处，唇边的笑容缓缓漾开，如同消融的冰雪。太宰治看见那张淡色的唇瓣微微张开，吐出清冷的语句。

“爱意味着卑微，爱意味着脆弱。”

“爱意味着无理，爱意味着束缚。”

逼迫着致命之处的手指蓦然离开，重新放入衣兜，黑发男子一个潇洒转身，脚下没有卷起半分尘埃，他放缓了脚步，却没有停下的打算。和泉柯也看着自己的影子被后方追上的欣长身影笼罩，看着自己的手腕被那修长的手指再度握住，看着打着雪白绷带的手臂将自己环锢在温暖的怀抱中，看着那鸢色眼瞳中游荡的星尘，看着印在对方眼底那自己的身影，看着自己嘴角的弧度平缓上扬。

“太宰治，爱这种东西，我从未想过。”

柯也注视着太宰治沉默的嘴角，深蓝色的眼瞳中没有一丝波澜。

“也不会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