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堵了一下，但话已说出口，也没有收回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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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这一刻，周牧才彻底收起了面对小孩子的轻视心态，整个人都打起精神，变得无比专注了。
“嗯，还有呢？”他道。
“第二，是要求对剧本有一票否决权。”她声音清润，态度稳正。
这一条就是说，如果周老师的团队里有5个人，那就必须有20%的剧本内容，是鞠靖认可的才行。
只有这样，才能保证鞠靖在剧本创作中，有实实在在的，可以用数据非常规范化保证的发言权。
周牧看了鞠靖一眼，见年轻人表情很平静，一副淡定模样。
再看五官神态，帅归帅，却有种莫名朴实的气质。
“可以。”这一条也算合理，他也直接答应了。
“第三，是要有署名权，署名顺序我们没有要求，有就行。”她直视周老师的眼睛，自有一种从容气度。
“这个好说，也可以。”周牧再次点了点头。
他本以为她会不识好歹，狮子大开口，已经做好了跟她就条件撕扯一番，甚至直接否决轰出去的准备。
却没想到，她一个个条件都还提的很合理。
胡璟坐在边上，又有不一样的感受。
她观察的，不仅是鞠礼提条件时，使用的专业词汇，更是鞠礼的神态，措辞，和非常细微的谈判态度的把握。
这些都是商务能力的体现，制片人也需要非常强的商务能力。
她下属里的执行制片，能把握好商务对接的都不多，鞠礼此刻的表现，让她产生了想要挖鞠礼到自己团队的心思。
“第四，立青希望能做跟组编剧。”鞠礼说罢，转头看向弟弟。
他朝着她点了点头。
边上坐着的其他人，听到她这一条都愣住了。
“什么？是做还是不做？”周牧以为自己听错了。
“自动请缨，去做跟组编剧。”鞠礼笑着道。
“……”周牧眉头耸起，一脸的‘你确定’？
跟组编剧可以说是所有编剧都不愿意做的环节，累的要命。
是真要命。
剧组但凡出一点儿事，都可能要临时改剧本。
临时改，往往是明天就要拍摄，你必须今晚赶出剧本，做出当日可以拍摄的飞页剧本——那是怎样的煎熬？
有时候时间充裕，没有灵感，拽头发撞墙都写不出来。
而且，今天写明天拍的，有时候都算客气的。
最不客气的是当天发生状况，必须立即改剧本。
于是，你要在剧本里，全剧组人坐等的视线里，现场改写。
一个剧组全干坐着，一天几十、几百万人民币的烧钱，等着你出剧本，那是一夜秃头的压力和辛苦啊。
而且，累都还好说，很多时候更是吃力不讨好。
剧本提前写好的，演员导演等等觉得自己有点发言权的人，没法一直守着你写剧本，跟着你提意见。
但是跟组编剧就不一样了，常常有几队人盯着你，威逼利诱使尽各种办法让你改本儿。
你就算真的改了，也是讨好一方，得罪另一方，最后甚至可能里外不是人。
许多咬不住自己想法的编剧，最后就被拉扯的失控，改出来的东西四不像不说，完全能力失水准。
立青这年纪轻轻的，能扛得住四面八方的压力？
受得住处处得罪人，句句被人挑毛病的委屈？
“你们可想清楚了？到时候可就改不了了。”周牧饶有兴味的看了看立青，又看看眼前的小秘书。
“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
姐弟俩异口同声，随即对看着齐齐回以微笑。
能通过吃苦，学到东西，已是幸运。
“可以。”周牧点了点头，笑着再次答应。
他是怎么也没想到，对方提的条件里，会有这样一条。
“没有了，周老师，就这些。”鞠礼笑着道。
“就这些？”周牧挑眉。
“嗯。”鞠礼笑着点了点头，“谢谢周老师，立青是个很有能力的创作者，人品也很好。相信您也一定是位好老师、好老板。”
“哈，这些条件，你不提也会有的。”周牧笑着朝着她摊了下手，转而朝鞠靖伸出右手，“欢迎你加入我的团队。”
鞠礼抿着唇，只是笑，并没有多说什么。
周牧并没有发现，自己在与鞠礼谈条件的过程中，不知不觉的坐在了与鞠礼和鞠靖完全平等的位置上。
现在更是率先朝着鞠靖伸出右手，与之对握。
“以后请周老师多多指教。”鞠靖这回显得比之前更谦虚有礼。
当别人瞧不起他时，他心里有火，倔强和不服气。
可当对方给与了足够的尊重和礼貌后，他也心平气和，更容易摆低姿态了。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有时就是这么微妙。
摆正自己的位置，说的不仅仅是谦逊，同时也是不自我卑微。
所以鞠礼始终把持着自己的情绪，哪怕是听到鞠靖被认可时很高兴，也没有摆出一副没见识的模样，去感激涕零。
这些细节的掌控，周牧和肖匀也许还没感觉到，胡璟在人堆里浸淫这么多年，可不会看不出。
她再瞧鞠礼，眼神里的欣赏，甚至不逊色周牧看鞠靖。
鞠礼也才23岁吧？
胡璟回想自己刚毕业那会儿，好似也不过是个愣头青，完全达不到鞠礼这样的素质。
现在的年轻人，真的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肖匀悄悄凑到胡璟耳边，低声道：
“鞠礼不愧是钟老板的秘书啊，学的明明白白，有钟老板的做派啊。”
他也是由衷感慨。
虽然看不出鞠礼与周老师关系的把握，但她这不仅要了权利，也明确了义务的行为，还是明明白白的。
没有撒泼要占便宜，有底线，有坚持。
真是又有大师兄的猴精儿，又有三师弟的憨厚啊。
“前途不可限量。”胡璟笑了笑，转头也跟肖匀耳语了一句。
……
周牧的老婆就是一位律师，直接根据鞠礼的要求，起草了合同。
鞠礼便跟周伯母到一边儿去看合同，改合同。
鞠靖这边则直接跟着周老师和胡璟开起《特种兵王》的剧本进度等规划会议。
后面置景、敲演员、敲团队等，都还要根据剧本来定。
她得看到剧本，才能正式开工。
今天要聊的，也是时间节点。
几番交流，总算将剧本创作的节奏确定了，胡璟也对自己后面几个月里，大概什么时候干什么，有了一个简单的规划。
她发现，她跟周牧谈事情的时候，立青坐在边上也没有闲着，反而听的聚精会神，偶尔还会在他自己带来的本子上记录点儿什么。
待聊完后，她便凑头好奇的问道：“你在记什么？”
他们刚才谈的事情，对于一个编剧来说，也没有什么有用信息吧？
“没什么。”鞠靖笑了笑，大方的将自己的本子展示给胡璟看。
她发现，他居然在本子上记录了一个制片人的工作范围；
剧本节奏；
剧本创作需要与制片工作配合的地方；
在什么情况下，剧本创作会给制片带来麻烦……
他还真的记录了许多内容。
“你这是想抢我的工作啊？”胡璟笑着问道，他仿佛是一个学着做制片，或者学着做总编剧的人。
她看着鞠靖，好感蹭蹭的涨。
这孩子跟鞠礼倒是有几分相像，学习**很强，全身都透着种不甘于人后，想要变的更优秀的热情。
周牧也探头看了一眼，哈哈笑着拍了拍鞠靖的肩膀。
方才，他使唤鞠靖帮忙拿东西，计算东西什么的，小子都非常利落的帮他搞定了——
虚心勤快，又不因为被使唤儿而娇气不高兴，这倒是难得了。
他也不是想拿鞠靖当跑腿儿的使唤，就是想试试年轻人的脾性。
这会儿也是越看越满意了。
一下午几个人合同也签好了，时间节点也规划好了，周牧跟肖匀拉着新编剧‘立青’聊故事也聊的很尽兴。
宾主尽欢，到晚饭时间，周牧就顺势嚷嚷着他请客。
一屋子人直奔苏浙汇吃本帮菜，一个佛跳墙就吃了他快三千块，点餐时他却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鞠靖话不多，可看菜单时，目光却还是在价目表上多停留了几秒钟。
敛目时，他手指搓了搓，眼神也变得坚毅了几分。
……
……
晚饭后，胡璟坐上自己的车，先靠着椅背静了一会儿，将今天的工作复盘一遍，确认没有什么遗漏。
在启动车辆前，她拨通了钟立言的电话，向老板汇报了《特种兵王》项目的大概时间规划。
两人又简单就导演人选聊了两句，胡璟便准备挂电话了，她知道钟立言追求效率，不喜欢别人跟他啰嗦。
却不想在她准备收线前，他突然问了句：“鞠礼推荐的朋友，周老师收下了？”
“啊，收下了，下午就把合同签了，编剧费用从周老师那边走，我就没过问。”她以为钟立言是想问编剧费用走账的问题。
“嗯。”钟立言应了一声，又与她道了声别，便挂了电话。
胡璟收心，启动车，点选自己最喜欢的歌单。
音乐在狭小车厢内奏起，她整个人都轻松了些许。
座驾驶出车库时，她才突然吸气‘嘶’了一声，有些纳闷儿的想：
钟老板居然主动问了下鞠礼给周牧老师推荐助手编剧的事……
往常，钟老板会过问这么小的事儿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