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之至,能与同门探讨学问,正是我之所愿。在此之前,我会一直住在谷中,静待范先生的真传弟子。”</p>
严微告辞离去。</p>
安重迁自然不愿一个人留下,本想刻意忽略美人,却不由自主地向她拱手,含糊不清地告辞,冯菊娘问了一句“什么”,他立刻面红耳赤,慌忙出屋。</p>
于瞻出门之后什么都不肯说,挤开人群,独自跑出谷外,令众人惊慌不已。</p>
严微也不愿多说,等安重迁出来,道:“一言难尽,请师兄说吧。”</p>
安重迁脸上红晕未消,众人都以为他是因为论辩失败而羞愧,不疑有它。</p>
“这个……事情越来越复杂,先回邺城再议,看来得请几位师兄过来才行。”</p>
众人越发惊讶,围问不休,尤其是其他范门弟子,极不服气,却没人真敢进去挑战,安、于两人铩羽而归也就算了,连严微都说“一言难尽”,别人更没信心。</p>
人群渐渐散去,该走的走,该祭拜的祭拜。</p>
昌言之长出一口气,伸展双手,掌心里全是汗珠,“还以为真要动刀呢,执政……徐公子怎么能将谎话圆得这么好?”</p>
老仆笑道:“谎话永远圆不好,你得当真话说。”</p>
“可是……”</p>
“可是什么?公子独自入谷,拜见、安葬范名士,你看到经过了?”</p>
“没有啊,咱们谁都没看见。”</p>
“所以啊,你怎么知道公子没得范名士传授衣钵?你随口一说,其实是撞到了事实。”</p>
“是吗?我有这么厉害?”</p>
“瞎猫碰死耗子,这种事在你身上也就发生一次,千万别得意。”</p>
“我不得意。哦,原来徐公子真得了衣钵,那就好,以后我可以理直气壮地说这句话了。”</p>
老仆满意地点头,“该干嘛就干嘛去吧,明天找两个人,随我进城去买些粮食,咱们人多,只住一天米缸就见底了。”</p>
“可不是,所以我都没留客人吃饭。”</p>
山谷渐渐恢复正常,到了傍晚时分,吊唁者减少,越发显得安静。</p>
房间里,徐础继续坐思,冯菊娘展开屏风,无心写字,也不愿离开,一会收拾茶具,一会擦拭屏风,借机偷偷打量徐础脸色。</p>
几次之后,徐础终于看过来,“你有话问?”</p>
“我知道公子聪明,可你怎么猜到范先生说过那些话的?”</p>
“我猜到了吗?”</p>
“那位于公子自己都承认……”</p>
徐础笑道:“这才是关键,他自己承认。”</p>
冯菊娘若有所悟,“可公子毕竟说出‘闭上嘴’三字,与范先生的‘再思而言三思而行’差不多。”</p>
“‘闭上嘴’或许有一百种解释,你与于瞻拿范先生的话当成唯一选择,与我无关。”</p>
冯菊娘睁大双眼,笑道:“原来如此,公子……我能说公子果然狡诈吗?”</p>
“狡诈?范门之学的精髓便是自学、自问、自悟,我的话令于瞻自问,他若能坚持下去,或能自悟。”</p>
冯菊娘笑着摇头,“范门学问太难,我连自学都做不到。公子呢?是不是已经自悟了?”</p>
“我在自问。”</p>
“整天都在自问,还没问明白?”</p>
“整天可不够,这是需要整年的工夫。”</p>
“这么难?我还是乖乖学写字吧。我在这里不打扰公子吧?”</p>
“不打扰。”</p>
“那就好。呵呵,读书人挺有意思,被逼得说不出话来,也不肯动手。他们能请来‘真传弟子’吗?”</p>
“能,待会或许就有一个要来。”</p>
“咦?听他们的意思,‘真传弟子’不在附近。”</p>
“得其真传者,未必是记名弟子。”</p>
冯菊娘听出这句回答里暗藏多种解释,自己又要落入陷阱,于是笑而不语,恰在此时,老仆敲门进来,“公子,邺城衙门来了一人,自称孙雅鹿,要见吗?”</p>
“请他进来。”</p>
冯菊娘越来越觉有意思,哪怕被撵,她也不肯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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