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看样子是赢了?”
程瑜觉得陈继东负手而立的姿态比贾平安随和的姿态更威风,多半是赢了。
杨驰也觉得如此,“多半是。”
赵岩的心中一沉,难过的想哭。
“先生回来了。”
众人赶紧坐好,装作乖宝宝的模样。
陈继东进来,并未拿起课本,而是沉默着。
良久,他沉声道“以前我对新学却是偏颇了。”
杨驰愕然,“先生……”
陈继东是个骄傲的人,给他们授课的时候出了错也不会低头。
可今日他却低头了。
程瑜不敢置信的道“不是先生赢了吗?”
赵岩只觉得心中欢快的想蹦起来。
是我的先生赢了。
陈继东问道“赵岩,武阳伯教授了些什么?”
赵岩起身,“先生教授的有许多,天文地理,算术,物理化学……”
天文地理还知道,算学也知道,但物理化学是什么东西?
陈继东问道;“物理化学是什么学问?”
“是研究世间万物根源的学问。”
好大的口气!
陈继东问道“何以能研究世间万物?”
“譬如说道人们炼丹,煅烧雄黄为何出了砒霜。譬如说油脂为何会凝固,木材为何能烧成木炭……”
这些都是身边事。
陈继东皱眉,“那炼丹炼出来的乃是丹药,什么砒霜?胡言乱语。”
在此他又对新学生出了些看法,觉得大话连篇。
赵岩想到了别的,“鄂国公原先就在家中炼丹,身子越来越差,后来先生去了,说那些不是好东西,于人而言,乃是毒药!”
陈继东愕然。
程瑜起身,“先生,我家恰好知晓此事。”
“你说说。”陈继东点头。
程瑜说道“原先鄂国公家经常采买些炼丹的东西,后来就不来了,我家还问过,说是鄂国公已经不再炼丹,每日服药排毒,原来竟然是武阳伯的劝导?”
当然是先生!
赵岩骄傲的点头,“鄂国公家的小郎君尉迟循毓便是先生的学生,对先生恭敬有加。”
陈继东的坚持再度被打击了一下。
晚些下课,他去寻了一个交好的好友元兴。
“鄂国公?”
元兴一脸唏嘘的道“那武阳伯和太史令去了鄂国公府,回过头鄂国公就断了炼丹之道,每日喝什么牛乳排毒。那是仙丹啊!什么毒?都是骗子!骗子!”
元兴突然激动了起来,面色潮红,眼神激动。
这是……
陈继东记得元兴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边上的仆役赶紧劝道“仙师,该服药了。”
元兴坐下,仆役拿了一包东西出来,打开一看,花花绿绿的粉末。
“来一口?”元兴劝道。
陈继东摇头,绝望的发现自己错了。然后他问了炼丹的事儿。
“是啊,用雄黄和其它东西能炼出仙丹,服之轻身,延年益寿……”
陈继东是个痴迷于学问的人,闻言不禁就再问道“那是如何炼出来的?”
元兴一番道理,说的云山雾罩,陈继东完全不懂,出来后悄然为了仆役。
“郎君服丹多了就变成了这样。”
难道真是毒药?
他随后去了道德坊,寻了赵岩问话。
“砒霜……”赵岩学过,“就是用信石或是雄黄来煅烧加温,里面的坤便升华了出来,随即出来氧化……上面覆盖东西,砒霜便凝结于上。这能药用,但也是毒药。”
“毒药……”
想到好友元兴服用那些东西,陈继东再也忍不住了。
……
“武阳伯,你迟到了。”
明静板着脸,一脸纪律委员的矜持。
“那又如何?扣钱吧。”
贾平安一脸土豪的气息,就差说一句,“嗟,来食。”。
是啊!
他不差钱,不在乎。
“可你的考评……”明静得意的笑了笑。
贾平安也笑了笑,“谁来评价我?”
上官要给下属评价,这个评价作为该人的考评,升官发财就靠它了。
“你……”明静一怔,发现好像贾平安没上官。
不,也有,但他的上官竟然是皇帝。
“我很忙。”贾平安随口道“大清早我还得去拯救那些堕落的灵魂,累啊!”
“什么灵魂?”
“有人对新学不满,我去开解了一番。”
“那又何用?不如斗法吧。”明静想到了以往道观里的辩论。
“我已经赢了。”
“吹嘘!”
明静觉得贾平安真的不够谦逊。
贾平安看了消息,起身道“我去禁苑看看。”
从回来到现在,他一直没去看过娃娃脸,也不知道她修炼的如何了。
“我也去看看。”
明静不喜欢待在百骑里,得了机会就想出去转悠。
“随便,不过感业寺你不能进。”
众人一路出了皇城,明静叫嚣道“你的新学教来教去就只有那几个学生,都是敷衍了事的学,和那些人较什么劲?依我看你就该寻个地方修炼,收几个弟子,每日教授新学,数百年后得道飞升,留下新学几卷,如此才能与儒学抗衡。”
这女人几时修炼了毒舌?
贾平安斜睨着她,“可知晓什么叫做日冕吗?”
明静摇头。
“可知晓什么叫做微积分吗?”
明静“……”
“可知晓什么叫做化学变化吗?”
明静……
贾平安淡淡的道“你什么都不知道。”
我不是文盲啊!
明静怒了。
“到老了你的新学依旧是过街老鼠!”
这个诅咒太给力,贾平安瞟了她的凶一眼,“你以后多半会一直太平。”
太平……这个寓意不错啊!
明静心中一喜,觉得自己怼贾平安有些过分了。
“你这个……我觉着你还是很有才华,只是儒学强大,你这是螳臂当车,自求灭亡。”
一个男子近前,包东喊道“退后!”
男子躬身,“在下陈继东,曾任儒学助教。”
儒学助教在国子监里大概就相当于后来得大学教授。
关键是整个大唐就这么些助教,堪称是珍稀动物。
包东面色稍霁,“何事?”
陈继东抬头,“见过武阳伯。”
贾平安颔首,心想这货来干啥?难道是早上被我一番辩驳说的恼羞成怒了,要在这里给我来一下?
明静低声道“看看,看看,我就说你的新学是过街老鼠,这不连儒学助教都来了,这是要当着众人的面给你下不去台,要不你先去禁苑吧,我来应付他。”
陈继东近前一步,“早上与武阳伯一番话,后来我仔细想想,又去问了好友,不禁对物理化学颇为好奇,恳请武阳伯传授此学。”
这变化让贾平安颇为好奇,“你为何突然就想学了新学?”
陈继东说道“我有好友乃是道人,此人用雄黄等物煅烧得了丹药,服用后却有些问题。”
“那玩意不可煅烧。”
“为何?”陈继东拱手,诚恳的道“还请武阳伯慈悲,救他一救。”
“雄黄朱砂等物,里面含有毒物,若是高温煅烧,毒性便会发作出来。”
雄黄里是砒霜,朱砂里是汞,高温烧那些东西,也不怕中毒?
陈继东无奈的道“那好友却是无法自拔了。”
这是在自己编织的丹药大道中沉迷太久了。
“如此,雄黄朱砂等物不得煅烧,若是要研磨粉末,也不可捶打……”
“那用什么?”陈继东心想难道用手搓?
“加水捣碎,在水中研磨,随后细末上浮于水中,粗粒下沉,取了上层,再研磨下层。”
妙啊!
前儒学助教陈继东郑重躬身,“多谢武阳伯,还请武阳伯授我新学之道。”
明静心中震撼,看着微微皱眉的贾平安,心道我竟然以为新学乃是过街老鼠,可看此人的神色,分明就是心悦诚服……儒学助教,竟然对他低头求教,若是传出去,多少人会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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