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二天早上,等贾平安走后,卫无双沉着脸,“昨夜夫君在书房许久,可见并无把握。”
苏荷诧异,“你怎么知道的?”
“你以为我和你一般,睡的和豕似的!”
苏荷怒,“我何曾和豕似的?我若是豕,那你是什么?夫君是什么?咱们一家都是豕。”
卫无双一拍案几,“吵吵吵,夫君如今面临危险,不去想办法解决,吵什么?”
苏荷深吸一口气,“不是你先吵的吗?”
卫无双气急,“你昨夜缠着我一整夜,睡都睡不好,不冲你发火冲着谁去?”
“可我睡的很香啊!”
卫无双真想一巴掌拍死苏荷,她起身,“备车。”
“你去哪?”
苏荷蠢蠢欲动的想跟着去。
卫无双指着她,“但凡敢出门,回头别想修炼!我此次说到做到!”
苏荷昂首,“不修炼就不修炼。”
竟然这般硬气?
二人去了前院,卫无双吩咐道“备马车。”
杜贺小心翼翼的问道“二位夫人这是去何处?”
“去玄奘法师处。”
马车缓缓出了道德坊,苏荷嘀咕道“玄奘法师和夫君有交情?”
卫无双点头,“上次法师为夫君出过头。”
苏荷不解,“那夫君为何不去求他?”
卫无双白嫩的脸上多了惆怅,“求人不能多,你帮人多少,你就能求多少。情义越用越少,当对方的帮助多过了你给的情义时,你如何好意思去求人?”
苏荷难得的担忧了起来,“那咱们此去……是不是有些不要脸?”
卫无双平静的道“为了自家夫君,不要脸也罢。”
马车一路到了大慈恩寺。
“檀越何来?”
知客僧上前问话。
杜贺下马过来,“我家夫人有事求见法师。”
知客僧摇头,“法师不见外客。”
车帘中传来了卫无双的声音,“我家夫君与法师乃是旧交,如今夫君遇到了麻烦事,还请通禀。”
知客僧问道“你家夫君为谁?”
“贾平安。”
知客僧进去了,苏荷嘀咕,“无双,法师很威严,一般人请不动的。若是他不帮忙怎么办?”
“……”
……
玄奘已经开始翻译经文了。
“法师!”
知客僧进来,玄奘抬头,揉揉眼睛,“何事?”
知客僧看着堆积的经文,心中暗自敬佩,“法师,外面来了两个妇人,说是贾平安的妻子。贾平安遇到了麻烦,她们来求助法师。”
玄奘的手停住了,“去问问。”
“是。”
晚些知客僧再来,“法师,那贾平安在云阳县清查隐户,下手狠毒,引得佛门震动。”
玄奘可是去过天竺的人,对世情了如指掌。
“清查隐户必然是皇帝的意思,寺庙里大多都有隐户耕种,这些隐户不缴纳赋税,一直是帝王的眼中钉。可佛门势大,帝王也只能隐忍。”
玄奘揉揉眉心,“可帝王就是帝王,陛下此举便是试探。权贵豪族和那些僧人不安,于是联手,用威胁贾平安来向陛下施压……”
“此事……”
边上翻译的僧人抬头,“法师,佛门自然要有人供奉。”
玄奘眨动着眼睛,缓解着干枯的感觉,“何为出家?何为方外?”
他叹息一声,“你去传我的话……”
……
百骑。
“好些人在骂百骑和武阳侯!”
程达面色惨白,“还有人说我百骑都不得好死。”
“慌慌张张的,怕什么?”
明静很是淡定。
程达由衷的佩服,“明中官竟然如此淡定,下官佩服!”
贾平安淡淡的道“她是道家。”
原来是神仙不同啊!佛门管不到道门,不是一个系统的……程达“……”
“有许多人说武阳侯乃是酷吏……”
明静一脸我很头痛的模样,“我问过宫中识字的人,说前汉就有酷吏,那些酷吏大多不得好死。”
程达惊讶,“不至于吧?”
酷吏从来都是帝王的夜壶,不用了直接砸碎。
但我不是夜壶吧?
贾平安觉得自己应当是一把刀。
明静愁眉苦脸的道“难道做事还做错了?”
程达叹道“那些和尚无人能制,武阳侯,要不……换个地方为官也好啊!”
“换个地方为官,当地就没有寺庙了?”明静觉得程达没出息是必然的。
寺庙到处都是,书信往来间,贾师傅臭名远扬。
大统领好像不妙啊!
百骑人心惶惶。
……
长安。
静室中,几个僧人在商议事情。
“皇帝令百骑去查探马松之事,便是敲打我等,否则只需派一御史即可了事。”
一个大眼僧人怒道“我等虔诚修炼,要些人供奉又如何?皇帝这般刻薄,可是对我佛门不满吗?”
边上的白净僧人微笑道“不满又如何?天下寺庙无数,僧人无数,难道他还能都打杀了?”
众僧不禁都笑了起来。
“皇帝此事做的却是过了些,不过他毕竟是帝王,不能直接顶撞。”大眼僧人冷笑道“那百骑便是他的恶犬,那贾平安便是他的刀,把那柄刀折断了,也好让他知晓佛门的厉害!”
白净僧人沉声道“要小心。皇帝看似软弱,可最近一两年却不同了。前次贫僧和好友说话,他在朝中为五品官,说皇帝刚登基时颇为软弱,对宰相们言听计从。可这一两年却渐渐强硬了起来……他毕竟是帝王!”
大眼僧人冷笑道“帝王又如何?得罪了天下人,帝王也坐不稳!”
白净僧人口宣佛号,眉间多了慈悲之意,“让他们多与俗世的人说说贾平安之恶,所谓千夫所指,无疾而终,这是何苦来哉!”
大眼僧人不用手,双腿一撑,人就站起来了,“贫僧这便去了。”
他出了静室,叫来了些僧人,吩咐道“你等可去相熟的人家把此事剖析清楚,要让他们知晓供奉之意……什么隐户,那是供奉我等的寺奴,说清楚,万万不可让人误解。”
“是!”
僧人们出发了。
大眼僧人回了静室,笑道“我们若是全数动起来,帝王也得颤栗!”
“新明还不住口?!”
一直没说话的老僧睁开眼睛,厉声道“我等乃是方外人,俗世与我等无关,下次再听闻你轻蔑帝王,你便一路步行去漠南吧!”
徒步去漠南,这一路不知要遭遇多少艰难,这便类似于苦行僧。
大眼僧人有些惧怕,“是。”
老僧呼吸一松,“新明太过得意,此事之后禁足一个月。”
大眼僧人低头,“是。”
老僧看了白净僧人一眼,“新德你虽然聪明些,却刻薄。如今皇帝和门阀世家貌合神离,我等方外人,杀鸡儆猴收拾了贾平安即可,至于皇帝,自然有那些人去交涉。”
白净僧人低头,“可皇帝态度暧昧,贾平安归来之后,竟然嘉奖百骑。这便是赞许之意,若是他把矛头对准了方外,强行收了咱们的田地和寺奴该如何?”
“你以为他是傻的吗?”老僧抚须,眼中多了讥诮之意,“前隋时,杨家靠着世家门阀起家称帝,可一旦称帝,从杨坚开始,无不把世家门阀视为生死大敌,最后如何?
到了本朝也是如此。记住了,我等方外人有些隐户和田地不交税而已,可算是大事?可能颠覆了江山社稷?”
新德身体一震,恍然大悟,“帝王最大的对头是世家门阀,世家门阀存在之时,帝王不可能再竖立佛门这个对手,所以咱们高枕无忧。”
老僧点头,平静的看着两个弟子,“记住了,咱们是方外人。站定了这个,咱们就立于不败之地,一旦掺和了世俗兴衰,不成即死。”
二人低头。
老僧渐渐呼吸绵长。
几缕阳光从外面投射进来,老僧突然说道“让人去看看贾平安是如何应对的。”
新明起身,“我去!”
老僧皱眉,“你性子急躁……”
“师父,我此去不说话。”
老僧摇头,“去吧。”
新明一路到了皇城外,见不少闲人在周围游荡,就知道大伙儿有志一同,都是想看看百骑的笑话。
而百骑的笑话就是皇帝的笑话。
“贾平安出来了!”
贾平安出来了,身边还有一人。
“是太史令李淳风,怎地笑着出来了?”
……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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