鸭绿水边,高丽人咬牙切齿的看着对岸的唐军在耀武扬威。他们本想偷袭,可按照大莫离支的命令,高丽从此刻开始就要卧薪尝胆,为了再度崛起而努力。
可再度崛起失去了半壁江山之后,高丽怎么崛起?如今连新罗都在跃跃欲试,想试探一下百济的态度,进而试探高丽的虚实。一旦发现高丽虚弱,金春秋就敢铤而走险。
“金法敏上岸了,说是想求见老夫。老夫不想见到他,小贾,你和他碰碰。”
李勣看着有些疲惫,毕竟是六十多岁的老人了,这一路南征北战的累得够呛。他坐下来,惬意的道:“让敬业来。”
贾平安出去,冲着在屋外的李敬业甩甩头。
李敬业干咳一声,“阿翁,我进来了。”
“进来吧。”
这里是国内城,大军回返后,这里就被攻克了。随后李勣就把这里当做是大军的最前哨,压根不怕高丽人摸过来取了他的斑白头颅去做军功。
“给老夫按按腰。”
“哦!”
“阿翁,你的腰不好了吗?”
“谁说的?”
“兄长曾说腰好胃口就好,你今日早饭就吃了那么一点。还有,你不会是想念家中的那几个女人了”
李勣的脸黑了,随即想直起腰,可李敬业的力气太大了,他没能挣脱,于是
“啊!”
李勣这个倒霉蛋被孙儿按伤了腰部,贾平安也在国内城和金法敏亲切会面。二人算是老相识,当初在长安城中见过面,后来贾平安出使辽东也去了新罗,二人再度聚首。今日见面,分外的‘亲热’。
“金太子!”
“武阳侯!”
二人紧紧相拥,仿佛这样就能让对方对自己深信不疑。当然,这话哄鬼的,谁信谁撒比。
随后分宾主坐下,金法敏的随从官员们坐下后,发现自己的案几颇为斑驳,不禁看看贾平安,心想这是待客之道?
贾平安视而不见,微笑道:“金太子”
“叫我法敏。”金法敏笑的很是温和,仿佛和贾平安是失散多年的亲人。
贾平安淡淡一笑,“法敏为何来此?难道是助战?可我就看到了千余人,难道船上还有大军?快快请了上来。”
这个问题很尴尬。按照金春秋和金庾信的推断,大唐就算是能灭了都单,少说也得等两月后。有这个时间,足够金法敏旁观这场大战,对双方的虚实了如指掌。可架不住大唐一战就灭了都单,让金法敏的立场有些尴尬。
你说你带着千余人来增援?看看贾师傅的那张脸,金法敏毫不怀疑这张脸下一刻就会变。
那你带着千余人来作甚?
金法敏含笑道:“这只是先头的援兵,本来我想着若是局势不好,就令人催促国中快一些,如今看来却用不着了。”
这厮狡黠,难怪能和金春秋狼狈为奸,随后趁着吐蕃闹腾的机会,趁机席卷了半岛。新罗席卷半岛并非简单,其中有许多谋划,比如说所谓的高丽残余真心不好意思,高丽人被迁徙去了大唐,这里的所谓残余指的是谁?难道是那些窜逃到百济去的所谓复国分子?
金春秋父子利用这些残余在搅风搅雨,若非这块地方在大唐的眼中并无多少价值,贾平安敢打赌,新罗绝对没了。
贾平安淡淡的道:“当然用得着。大唐正准备攻过鸭绿水,可对岸守军不少。最怕的便是半渡而击。新罗能派出多少人马?一万,十万”
金法敏的面色微变。他没想到贾平安竟然会突然转口
“武阳侯”
呯!
案几猛地震动了一下,贾平安又轻轻抚摸着案几,就像是久违老情人的爱抚。他的嘴角挂起了一抹冷笑,“既然不想增援大唐,那粮草何在?贾某断言没有粮草。既如此,你来作甚?来看热闹吗?大唐不是百济,不是高丽,大唐的热闹也是你能看的?”
边上列席的元万顷看了金法敏一眼,眼中多了讥诮之色。心想武阳侯已经给了你们面子,可你等却撒谎成性,这便不能怪武阳侯翻脸了。
啧啧!
想到贾平安只是一个会面,就揭穿了新罗的如意算盘,元万顷不禁暗赞不已。
金法敏没想到贾平安突然翻脸,一时间竟然愣神了。随即苦笑,“百济正在虎视眈眈,我出来时,新罗周边正在被百济袭扰,实在是”
“撒谎成性,无耻之尤!”
贾平安起身,目光冷冷,“我大唐兵压鸭绿水,高丽人正在瑟瑟发抖,在这等时候,百济可敢出兵新罗?扶余义慈好大的胆子!可要我去一趟新罗?若是百济与新罗相安无事又如何?别以为我不知晓你等的手段,频频叫苦,不过是想让大唐为你等火中取栗罢了。就凭新罗也敢算计大唐!?”
贾平安一脚踢翻案几,旋即带着人扬长而去。金法敏呆若木鸡,他未曾想到贾平安不但翻脸,而且还掀了桌子。
“武阳侯留步!”金法敏伸手挽留,可贾平安只是轻蔑的看了他一眼,随即出门。
金法敏这才知道,从始至终在贾平安的眼中压根就没有自己这号人,以往的虚与委蛇只是一种外交策略。今日均衡被打破,新罗也失去了价值大唐抛弃了新罗!
“痛快!”
元万顷出门时高呼一声。
新罗一直在哭诉百济对自己的各种欺凌,大唐刚开始也信以为真,不断出手救援。可后来就发现不对劲了。新罗是我的小弟啊!百济这一再作死也是没谁了。扶余义慈难道是个傻瓜?当然不是。
“金春秋一直在哄骗大唐。”贾平安讥诮的笑了笑,觉得今日果真是痛快,“可大唐岂是好哄骗的?”
金春秋的野心超乎所有人的想象,但只有贾平安知晓。他必须要给李勣说清楚此事,随后才能获得支持。
李勣趴在案几上,看着痛苦不堪。军中的郎中正在给他敷药,贾平安进来,李勣偏头问道:“金法敏此人如何?”
贾平安笑道:“英国公就这般信任我的眼光吗?若是看错了人,回头大唐就要吃亏了。”
“这些年老夫一直在观察着你,你能立足,最大的本事便是识人。彼时那些人权势滔天,可你不说靠拢,反而与之为敌,从那时起,老夫就知晓你是个作死的。可没几年局势却变了”
李勣苦笑着,郎中把药敷了,知晓这些话题不是自己该听的,拱手告退。
“你看看”李勣目光慈祥,“不管是许敬宗还是薛万彻,你都曾帮助过他们。转过头,他们也为你出手,从无那等狼心狗肺之人。你以为这样很容易?老夫告诉你,世人皆带着面具而活,就如同是军中的那样”
大唐军中就有这等把戏,当初贾平安见过。一个人带着面具奔跑,一人在后面追。
贾平安只是微微一笑。李勣的夸赞让他有些那个啥优越感油然而生。后世谁不是戴着面具而活?他前世刚出社会就吃了几个亏,随后吃亏更是源源不断。被社会毒打许久之后,他终于能展开反击了,不过没多久他就来到了大唐。
李勣伸手,贾平安扶了他一把。李勣哎哟哎哟的呼疼,贾平安问道:“谁干的?”。在他看来,能让李勣受伤的也唯有那几个老将。
“此事休提!”
李敬业把自家祖父差点拆散了,随后被一顿毒打。这顿毒打让李勣的伤势更加重了些,只能躺床榻上养伤。
李勣靠墙坐了起来,觉得腰部舒服了些。
“金法敏此人是个干大事的。”贾平安说道。
“为何?”李勣反手揉揉腰部,觉得难受。
墙壁上挂着一些刀剑,贾平安看了一眼,发现都是高丽人的兵器。他没想到李勣竟然还有收藏兵器的爱好,旋即想到了私藏兵甲被猜忌的事儿。但大唐不同于别的朝代,在大唐你弄了再多的兵器,也经不起府兵的雷霆一击。
“此人厚颜无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