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众里面传来好几个截然不同的笑声。
有些是带着怀疑在冷嘲热讽,有些则是真心在为这番发言动容。“嘴巴真厉害,年轻人。”
肯恩眉头间的皱纹并没有因此舒展,相反,他带着失望和怜悯扫过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包括弗伦冈铎和霍叟。
“你这是什么眼神,娃娃。”
两姐妹从未被男人如此挑衅过,如果这里是【砂坞】或者【希伯莱纳】,两个强悍且性格暴躁的战旌会把肯恩吊死在悬崖边的寒风牢笼里。
“我为这仪式感到可笑,说实话,我遵照古老的传统发起复仇,却要接受无端的指责。”
肯恩盯着弗伦冈铎向自己挥舞沉重的战刀。
【武器:兽血·多明格斯(神器)】
【品质:匠品】
魔法和毁灭的獠牙在钢铁上附带出灼烧空气的声音,弗伦冈铎将力量聚集在那柄从远古熔炉里取出来的巨型单刃巨剑上。
他绝对不允许有人蔑视传统,即便对方是旧神启温的授权者。
就在那片宽阔的刀刃即将爆发出真实威力时,它停了下来,被一片凭空增长的坚冰束缚在半空,直到力量被中和才能够看见——霍叟抓住了握柄的前端。
“战旌要尊重信仰。”霍叟盯着肯恩。
那眼神很简单,他绝对不会再多做任何一次努力。
“你运气真好,或许也很差。”弗伦冈铎的兽人压迫感短暂的伤害到了肯恩的感知。
【战旌集会的决议通常需要投票,你只有最后的发言机会,如果你依旧我行我素,那鲜血会染红遗迹的台阶,南疆和北境之间的全面战争将从红枫高地开始爆发。】
霍叟松开手,碾碎了被烧干的皮肤。
弗伦冈铎也抖掉巨刃上的冰块,捏紧拳头的时候传来了冻僵的骨爆声。
肯恩盯着下面的诸位战旌,沉默许久,他知道无数人都在等待巫祭宣告结束的钟声,而那个时候就会决定出自己的命运。
“我……被冬母召见的那夜,桑顿卡亚被漆冰使徒的前哨屠戮,呵,更糟糕的是,在灾难降临前的几天时间内,劫掠者和悍匪才轮番光临过我的村子。”
肯恩娓娓道来的语气透着平静。
战旌们知道那种感觉——无处不在的威胁,生存何其艰难。
大家不约而同地想起各自部落内最不堪回首的记忆,现在看到这个陌生的年轻人同样背负着相同的沉重,忍不住爆发出叹息,周围的戾气也在逐渐平静。
“你们想知道怎么变成神启吗?”
肯恩的话又掀起一阵沸腾,随后他抽笑了两声,大家便知道自己被玩弄了,那些想要他死的声音再次响起来,不过并没有夹带那么多的敌意。
“我庇佑过阿基拉的子民,彼司唯仑人的起舞者对我献祭。”
肯恩回忆起从克厄村返回时候的盛宴,他说自己的部落是用流民组建起来的。
“我可能比你们大多数人都尊重信仰,实话实说,我的部落里有无数种图腾被刻在冬屋前的窗框上,每个人侍奉或者遵守的文化传统都不太相同,但我们相处得很和谐,谁都不会冒犯到谁。”
广场中传来难以置信的冷笑,当然还有更多人在聚精会神地听。
这种部落真的存在吗?
帕洛图斯比每个冬天因为信仰爆发的战争不计其数,而每当猎季,为了各自部落的资源,那些流血和排外几乎刻在了骨髓里。
“我作证!”
梅苏特在广场中喊道,她的泪痕已干,依旧颓丧地瘫坐在地上,目光从格马的尸体向上移动,跟观众们一起看向高台上被包围的年轻人。
肯恩说:
“瞧瞧看,可笑的是,在听见这些东西之前,你们就直接将我和我的追随者划归成敌人!”
肯恩长长的叹息在寂静的广场上格外清晰。
他仰望着斑驳黑暗的头顶,说出内心真实的想法:“我懂你们的领导方式,传统和阵线往往比个人情感更加重要,所以你们轻易地就被格马调动起了仇视的情绪。”
肯恩看向下面乌泱泱的人群:
“对于你们来说,仇恨比明辨是非更简单,更省力,也更能够促进团结,可是这些决定就意味着有无数善良美好的东西被忽视,有无数鲜活的生命要为这些无端的战争付出代价。”
肯恩的话逐渐剑走偏锋。
“部落的战士们应该要明白自己在为了什么而战斗,诸位领导者们,旧神们在桑顿卡亚选择了我,在荒野战场上选择了锡蒂,或许就是因为我们懂得这些浅显易懂的道理。”
“够了,年轻人,你……”
北方两姐妹似乎已经不能够容忍,可是广场中央静悄悄的。
“战旌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肯恩露出欣慰的表情,脱口而出此时脑海当中回荡的话语,“为弱者执旌……诸位……”
巨型广场旁的水晶依旧散发着光芒,四周静悄悄的。
审判的钟声隔了许久才缓缓响起,可知道那篆刻了无数敏文和图腾的巨物轰然作响的时候,广场四周的人群也都各自保持了安静。
外面有亡灵潮,家乡在被帝队入侵。
此时将鲜血和武器物资浪费在一场意气用事的战争中是否划算?
……
冰凉瘦弱的双脚踩在斑驳沾灰的砖头上。
奇怪的协调曲从嘴巴里被哼出,一种已经过时很多年的作曲风格,但哼唱者的发音格外标准,甚至能够呼应上她的脚步。
甬道尽头的蜡烛被燃起,光明伴随着利剑般的裂纹撕碎了空间。
遗迹里所有的物体都被魔法割裂成了飘荡的碎片。
洛卡萨尼继续行走在斑驳重复的景象里,身体穿过那些色彩不同的断层时,会出现格外明显的波动和魔法对冲,如果换个身躯,就会看见完整的血肉分离。
可惜施术者并不精通杀人,并且……
这魔法是她教会对方的。
洛克萨妮挑开耳旁的头发:“好久不见了,娜娜,你不该这样欢迎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