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格格也察觉出自己行为不端来,脸一红,低着头道:“是……是遏必隆大人家的大格格。”
噶布喇夫人皱着眉,“他家两个女儿争着入宫已成了笑谈,老大输了还想把未来皇后当枪使,搅得你入宫不安宁,其心可诛!”
听她这样说,大格格多少觉出不对来,噶布喇夫人见女儿神情羞愧,不免心软,轻叹一声,拉着女儿的手仔细道:“你玛嬷自幼对你教养严格,是要养得你行为豁达心胸宽大,不嫉不妒,稳坐中宫为家族增添荣光。可你如今怎么也听别人嚼起舌根子,自己耳根子也软了呢?”
她轻声道:“那钮祜禄家的老大与你争后位没成,与妹妹争入宫又没成,被指给了漠南蒙古巴林部的郡王,眼看心生嫉恨也是平常,她这不就是来搅和你入宫之后心怀嫉妒闹起来吗?太皇太后历经五朝四帝眼光老辣,你若是在宫中搞事,她岂能容过?届时后位不稳连累家族都是轻的!”
她刻意说得严重,见女儿微微咬唇脸色不好便又有些心软,揽了女儿入怀,低声道:“今儿啊,那两家格格我都见了。马佳氏不过小家碧玉之
姿,性情柔顺,不像是个不好相与的。你忧心的博尔济吉特氏倒是行事大方,却绝非张扬之人。”
大格格贝齿微微咬着嘴唇,沉下心来,对着噶布喇夫人一笑:“女儿入宫之后,自然善待她们。太皇太后既然看重博尔济吉特格格,我也对她尊重礼让便是。”
噶布喇夫人满意地点点头,也知道女儿心中真正在意的是什么,便笑道:“如今后位已定,入主中宫的是我赫舍里家的格格,她从前是什么身份不重要,日后也只是妃妾,不再是什么‘皇后的不二之选’,明白吗?不过太皇太后对她当真是疼爱,她又救驾有功,你入宫之后也要谨慎对待。”
大格格连连点头,噶布喇夫人又道:“那钮祜禄家大格格告诉你的未必是真,她嫡母虽是宗室出身,和慈宁宫亲近,但对她也不过平常,真正隐秘的消息她哪里能知道?想也不过是道说旁听便来吹你的耳边风罢了。倒是那马佳氏……且看着吧。虽说为后要端庄贤淑不嫉妒,但可没有被妃妾踩到头上的理,如今皇上还用得你玛法呢。”
大格格心里有了底,笑眯眯地点着头。
这边母女叙话,宫中,太皇太后拉着娜仁在内殿说话。
“今儿瞧她额娘,未来皇后定是个聪明人。”太皇太后摩挲着娜仁的脸庞,叹了口气,压下了心中万般感慨。
娜仁轻笑道:“未来皇后聪明,能得皇上的喜欢,后宫才安静呢。”
“傻孩子,这后宫是永远不会安静的!”太皇太后慢悠悠地摇头,叹道:“若是后宫能安静,那普天之下的战乱便都是小孩子游戏了。这宫里波诡云谲明枪暗箭才是最难防的,索性我在,还能护你几分。可你也要快快的长,总有一日,我护不得你了。”
娜仁被她说得心里发酸,倚在她怀里道:“老祖宗您是要长命百岁,岁岁年年护着娜仁的。”
“我也想啊。”太皇太后轻抚着她的脊背,心里也不好受。
这样半晌,娜仁忽地道:“吩咐小厨房预备的炖品也不知好了没有,我去看看。”
说着,轻手轻脚地起身退了出去。
苏麻喇在旁道:“您这样说
,格格心里不好受。”
“可总有一日,我护不住她了。”太皇太后道:“这四方天,困住了多少博尔济吉特氏的好孩子?娜仁……她这样的出色,出去做亲王福晋也是有的,如今却被困在宫中,你说,是不是我想岔了,当年若是——”
苏麻喇忙道:“万没有这样说的。当务之急,还是皇上亲政要紧,索中堂的夫人是最明白事理的,听闻未来皇后由她教养长大,定然端庄贤淑。”
“但愿吧。”太皇太后双目微合:“委屈娜仁了。”
苏麻喇便笑道:“您多用一盏补品、多听一声医嘱,在这宫中多屹立些年月,便能多护格格两分。况格格本就知进退明事理,定不会走了当年……的老路。”
“孟古青……”太皇太后喃喃道:“是我看错了人,耽误了皇帝,也耽误了她。”
苏麻喇心知太皇太后话里所指的‘皇帝’并非当今,却未接话,微微垂首满面恭谨地站在一旁。
殿内一时寂静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