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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二十七回(2 / 2)

这会您不如?过去看看,也问问她几时做,咱们也好?看个热闹。”

娜仁被她说?动,兴致上来说?走就走,从衣架上扯了件里外发烧的?大?毛斗篷来披在身上,出了正殿顺着廊子往后走,向后殿之后宮苑角上做小厨房的?两间小房子去了。

竹笑匆匆跟着,正逢琼枝和?福宽都在外头看看宫人们做事,见主仆两个匆匆出来,福宽道:“这又是怎么了?竹笑,那衣裳穿得严实不?别又受了风。”

竹笑说?:“一时兴起,要去后头看星璇打糍粑,正好?引着出来透透气。”

“也好?。”琼枝点点头,又慢慢入殿内,从炕柜上拿起一个珐琅彩五福手炉,向内添了些小块的?上等红罗炭,另添了梅花香饼,见火燃住了,方匆匆扣上包了套子拿出去,与正在厨房廊下?看热闹的?娜仁拿住。

娜仁也是捧了个正着,冬葵被星璇抓了壮丁来打糍粑,他?们两个是熟的?,星璇指挥起冬葵来半点没有客气的?,冬葵性格随和?也不恼,堂堂一个太监总管就挽了袖子缠了辫子,在小厨房里一下?一下?地打糍粑。

他?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手上的?力道不弱,打起糍粑来一声一声响得很,不知不觉就有了许多人在外头看热闹,不过最佳观看地点还是被娜仁这个永寿宫老大?占据了,旁人只有给她让地方的?份。

对?这个特权,娜仁使用的?心安理得。如?果连看个热闹她都不能占据最佳位置了,她还‘辛辛苦苦’做妃子干什么呢?

星璇被她磨砺多年,是极擅做这些她素日?爱吃的?点心吃食的?,红糖糍粑不算是很精细的?,因为费力娜仁也不常吃,却是她很喜欢的?,星璇做起来得心应手,调出的?红糖汁带着淡淡的?玫瑰香,咬一口裹着豆面的?糍粑,唇齿留香,透着玫瑰香的?甜意一路甜到心里,五脏六腑都是暖的?,整个人心情都好?了起来。

冬天日?短,娜仁的?晚膳被挪到下?晌酉时,中?午便要添一顿小点,今日?中?午用的?就是这红糖糍粑,另有一碗牛乳熬的?茯苓霜酪,一盏热腾腾的?蜜金桔黄橙

果茶。

午后外头的?阳光好?,娜仁命在廊下?起了暖炉,搬了张躺椅在那坐。乌嬷嬷仍不放心,嘱着小太监把挡风的?帘子挂在风口上,又用红泥小火炉滚滚地热上合欢花浸的?青梅酒来,倒比素日?银壶筛出来的?还要烫上许多。

福宽又将狐裘取来将她围得严严实实,本是为了在外吹吹风赏赏雪消食,娜仁却被这温暖的?环境拥得渐渐起了困意,脑袋一点一点的?,眼皮子就好?像被黏上了一般。

她昏昏欲睡的?,琼枝正要来劝,不想一个小太监匆匆打外头进来,张口就是:“不好?了,昭妃娘娘奉先?殿里冲撞了祖宗,被太皇太后罚禁足抄经了!”

“你说?怎地?”娜仁一个激灵什么困意也没了,睁开?眼盯着那小太监猛看。

琼枝亦是一惊,忙对?他?道:“你先?别急,慢慢说?来。昭妃娘娘怎得就冲撞了祖宗,怎得就被罚禁足抄经了?如?今钟粹宫又是怎样?可?许人进去不?”

小太监匆匆忙忙地进来,话也说?不清楚,冬葵取一个茶碗来倒了热水与他?,让喘匀了气再说?。

那小太监双手接过连连道谢,好?一会儿才顺了气,道:“正是奉先?殿里,撞倒了祖宗牌位,说?是制的?点心也不大?好?,皇后娘娘说?昭妃娘娘于供奉祖宗心不诚,太皇太后便罚昭妃小主在景阳宫禁足,抄足七卷《地藏经》才许解禁,不然不许出门,如?今景阳宫有了侍卫驻守,倒没听说?不许人进去的?。”

娜仁沉吟一会,冷静下?来便大?概知道这就是康熙与佛拉娜都不让她过去的?原因。

既然是皇后发难,佛拉娜素日?常于她跟前针黹说?话,知道这事儿不难,康熙却也知道,那就说?明他?在这里头定?然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或者更有可?能的?,皇后发难便是康熙示意的?。联系到如?今前朝的?局势,八成是在敲打遏必隆。

娜仁心微微沉下?来,好?一会儿,忽地起身,“给我取大?衣裳来换上,我要去景阳宫。”

“主儿……”福宽忙要劝住,却被琼枝按住,“您要去

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怕惹人猜忌。”

“谁猜忌我?皇上不会,皇后……”娜仁轻笑一声,眉目神情恣意,“我不怕她。”

乌嬷嬷低低一叹,对?福宽道:“就让主儿去吧,不然她心永远不会安的?。昭妃小主……也是个无辜的?可?怜人罢了。”

她人老成精,对?这里头的?花头大?概心中?有数,并不十分忌讳娜仁去看昭妃,只叮嘱:“快取了厚衣裳来,主儿进屋换上,再拿上一个手炉,倒是传暖轿来坐,虽然这会没有风雪,保不住一会儿下?起雪来,可?就糟了。”

待娜仁换了衣裳,早有人将一顶装饰红络如?意结的?鹅黄毡顶银红厚毡围的?暖轿抬来,请娜仁上了轿,四个小太监上来抬起,后又跟着四个备用,与琼枝、豆蔻等都簇拥着轿子走。

永寿宫与景阳宫所距甚远,一路过去,娜仁也听不少宫人闲话,眉头愈皱愈紧。

景阳宫门前此时已?有了侍卫看守,见鹅黄毡顶的?轿子过来,知道是宫中?尊位妃子,少不得就是一个慧妃娘娘,此时连忙请安,又道:“奉太皇太后的?旨意,微臣等驻守于此,看守昭妃娘娘禁足,还请慧妃娘娘不要与微臣等为难。”

“本宫不与你们为难。”琼枝卷起轿帘,扶着娜仁下?轿,娜仁看侍卫们如?临大?敌的?模样,一牵嘴角,“老祖宗只说?不许昭妃外出,却没说?不许人探望。昭妃所犯,并非伤天害理之大?罪过,老祖宗也并非重罚,只令她自省,自然没有不许人见的?理。本宫与昭妃素日?交好?,今日?进去探望,是为成全一段交情,你们还要阻拦吗?”

太皇太后懿旨中?确实没有明言不许旁人探望昭妃,侍卫们你看我我看你地纠结一会,最后一个领头的?走出来,对?着娜仁行了一礼,“还请慧妃娘娘尽快。”然后一摆手,“开?宫门,请慧妃娘娘入内。”

娜仁心里松了口气,面上却很端着高贵优雅的?风范,对?着他?微微一颔首,又命豆蔻:“与这几位大?人些银钱,大?冷天的?难为他?们了,下?了值,打些酒喝暖身。”

豆蔻脆生?

生?地应了“是”,自袖中?取出一个荷包,里头鼓鼓囊囊地塞着银锞子,她交于领头那人,那人收下?,口吻更和?缓几分,“天儿冷,这是风口不宜久站,慧妃娘娘快请进去吧。”

娜仁点点头,扶着琼枝的?手缓步入内。

其实一路走来,她也在想,一定?要来这一趟吗?

说?到底她也不过与昭妃相处两个月不到,虽然投契,却没到交情多深厚,为了她不惜得罪人的?地步。

但她最后还是下?定?了决心,既然要过得潇洒些,今日?畏头畏尾,来日?还要畏头畏尾,几时才能潇洒?

此时友人落难,她来探望,有什么不可?的??

先?不论皇后会不会为了这个发难于她,就算皇后真问罪了,又能说?什么?太皇太后并没有明旨禁止旁人探望昭妃不是吗?

娜仁如?是十分光棍地想道。

她在外头,景阳宫内早听了动静,青庄侯在外头,此时连忙迎上来,半是惊喜半是担忧地道:“慧主儿您怎么过来了……”

她还有千言万语想说?,娜仁单刀直入地问:“你主儿呢?”

“暖阁里呢。”提起昭妃,青庄紧蹙着的?眉心松动些,道:“我们主儿情绪倒是不错,这会还捧了卷经书来看。”说?着,向内喊一声:“是慧妃娘娘来了。”

没一会儿,娜仁便见昭妃一手打起正殿门上垂着的?棉帘子出来,身上钗环已?退,橙红撒花的?袍子倒是仍然鲜亮,她也有些惊喜,“怎么是你过来了?快进来。”

娜仁遂与她入了正殿,便见暖阁尽头的?书案前,昭妃身边的?另一名大?宫女鹣鲽并鄂嬷嬷二人正各自坐着一个小墩子抄什么东西,临窗暖炕的?炕桌上有一只茶碗并一卷书,书似是主人随手撂下?的?,书页还没合上,倒是一派的?悠闲。

娜仁松了口气,口中?嗔道:“你倒是悠闲,我听了消息可?吓坏了,急急忙忙地就赶了过来,没成想你还有心思在这看书。”

二人上炕坐了,娜仁眼睛一撇,炕桌上那本正是《太上感?应篇》,心道昭妃的?养气功夫着实是极好?。昭妃命道:

“沏大?红袍来。你怎么就过来了?这个风头上,避嫌才是正经的?。”

她拧眉看着娜仁,微微有些不赞成的?模样。娜仁却笑了,直道:“避嫌?这满宫里的?人都要避嫌,我却不必,便是我直接来了,又有谁会疑我?”

说?话间,青庄沏了滚滚的?茶来,娜仁捧在手上暖暖手,吹一吹饮了两口,方有心思问:“今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不必细问,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了,你知道多了也不好?。”昭妃摇摇头,目光虽淡却悠远,不画而黑天生?自然的?远山黛仿佛含着千山万水,娜仁今日?才发现她眸色却淡,映着人影,虽冷,却又仿佛含着情。

娜仁自然是深知好?奇心害死猫的?道理的?,此时听她这样说?,心里大?概也有了猜测定?准,叹了口气,道:“你心里有数就好?。”

昭妃不慌不忙地,又让倚霜给她端了点心果子来,娜仁吃了两口,二人闲话着,她问起书案前的?鄂嬷嬷与鹣鲽。

昭妃轻嗤一声,眉眼间生?来带着三分潇洒风流,“让我抄佛经,不如?干脆让我一头碰死殉道算了。”

原来那二人笔下?抄些的?却是太皇太后所罚昭妃抄些的?《地藏经》。

娜仁倒吸一口凉气,看着她,忍不住低声问:“当真无妨吗?”

“无妨。”昭妃轻挑眉梢,眼神犀利地看向那二人:“这事儿,她们可?万万不敢传出去。且她们的?笔迹也相似,又是多年练就的?笔法,想来抄那七卷经对?她们来说?不算什么。是吧,你们说?呢?”

鄂嬷嬷与鹣鲽二人忙忙应着,谨小慎微的?样子。

昭妃对?她们却仿佛很不屑的?样子,此时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脸上满是嘲讽,由她做来却并不显得粗鄙,反而只让人觉得随性自然。

娜仁看得很摸不着头脑。

按说?昭妃不是会苛待下?人的?主子,由她对?青庄、春嬷嬷甚至倚霜等小宫女的?态度都能看出来,偏生?她对?鄂嬷嬷和?鹣鲽这两个也是从宫外陪嫁进来的?就态度恶劣,十分看不上眼,春嬷嬷与青庄对?她们也十

分鄙弃。

这俩人在景阳宫受尽了排挤,却佁然不动,丝毫不想出宫,对?昭妃虽然奉承,却并不十分害怕,仿佛另有底气,自信昭妃动不得她们,只是此时寄人篱下?罢了。

按说?如?果这样,昭妃是很信不过她们的?,偏偏这会抄经这事又交给她们做。

须知道,这蒙骗太皇太后,可?是大?罪过,真传出去,只怕这禁足就要从抄经期间,延长到不知猴年马月了。

然而昭妃却十分放心地让二人抄经,甚至说?出了‘她们不会传出去’的?话,可?见在这件事上对?她们的?相信,那俩人答应得战战兢兢的?,却不像是得了信任,反而是屠刀悬颈一样。

这主主仆仆的?,倒是奇怪得紧。

娜仁摸摸下?巴,决定?不去难为自己的?小脑瓜与这辈子还好?好?的?一头乌黑长发,与昭妃说?了半日?的?话,又道:“你这景阳宫地气冷,一禁足更是清冷,我那有仿古方制成的?一料‘南朝遗梦’,回?头与你一匣,早起焚上,祛一祛殿内的?湿冷之气,也不凄清了。”

“吾道不孤,吾自不孤。”昭妃捻着念珠,微微笑道。

虽如?此说?,她也认认真真地道了谢,只道:“如?今我禁足,是没法子的?事儿,等来年春日?,你再制香,我必与你做牛做马,谢你今日?……”

她嘴唇轻动呢喃着什么,然而即使以娜仁的?耳力,也分不清到底是‘一香之恩’还是‘来见之情’,或者说?她其实本就没有发出声音,只是口中?滚了一滚,眉眼间微微透出几分笑意,极真挚地注视着娜仁。

最后,她合掌,念了声“福生?无量天尊。”

鄂嬷嬷与鹣鲽的?手一抖,仿佛手中?的?毛笔烫手,然而腕子却稳得很,下?意识地控制着力道,没叫墨点子溅到纸上。

在她们身边监工的?春嬷嬷见了她们这一手‘手上功夫’,轻哼一声,满脸不屑。

二人屈辱地低头抄经。

忍辱负重!

鄂嬷嬷眼含一汪热泪,愤愤奋笔疾书。

然而情绪再乱,笔下?的?字却规整极了,一个个规整的

?楷书小字,笔脚都没有分毫的?凌乱。

娜仁走时昭妃亲送她至宫门处,娜仁向昭妃摆摆手,道:“天儿冷,你回?去吧。若是用度上有什么不及时的?,你只管打发人去告诉我就是了。”

她是故意这样说?与侍卫们知道的?。昭妃知道她的?用意,微微一笑,如?冰雪初融一般,轻轻点头:“去吧,看这天色,怕是要下?雪了。”

作者有话要说:嗷嗷嗷,本来以为要晚了,没想到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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