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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第六十五回(1 / 2)

娜仁睁着一双呆滞无神的死?鱼眼,让皇后自己感?受她这?个眼神。

即便再怎么说,选秀当?日还是要去的。

这?个季节的御花园唯有菊花开得正盛,绛雪轩四?周常青松柏环绕,又被一盆盆大盏的菊花簇拥着,映衬着红墙琉璃瓦,不失为一景。

落在许多初次入宫的秀女们?眼中,便颇为惊奇了,忍不住去看。到底天家威中,没?几?个敢正大光明打量的,只低着头时悄悄把眼去看,一旁的老嬷嬷见?了,也没?说什么。

园子里的菊花有明黄、浅紫、黛墨、暗红等诸多颜色,姹紫嫣红于阳光下开得明媚,最显眼的却还是那明黄一色,娇黄玲珑又不失风姿。

凤座两旁均设此花,皇后端坐着看了一排排的秀女,后又伸手从旁撷了一朵花捏在手上,娜仁看出她的百无聊赖,用团扇掩面,侧头冲她露出白牙一笑。

皇后眼神从她脸上掠过,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轻轻的,只有近处这?几?人听见?了。

一直坐得端正优雅的佟贵妃僵坐许久也不免想要钻空松快松快,刚微不可见?地动动腰身,身后大宫女芳儿的手捏在佟贵妃的脖子上,有些?心疼地低声?道:“这?珠冠可重得很。”

佟贵妃白皙的颈子挺直,姿态倒是仍然优雅,见?她垂眸轻声?道:“无妨。”

这?一屋子三个坐着的人,一个冰冰冷冷地板着张脸威严深重,一个优雅华贵面带浅笑如画上走出来的人物,还有一个……坐得虽然端正,面上神情却轻松得很,仿佛只是来看热闹的。

就这?三个人端坐在轩中,轻描淡写地就决定了多少女子的来去。

那些?秀女一个个目光热切得很,落在佟贵妃身上时倒是多些?——皇后只发间绾着支翡翠扁方,加两朵珠花装饰;娜仁不耐烦那些?沉甸甸的首饰,简单的盘辫上斜插了一支银凤衔明珠的步摇,鬓边一朵浅紫菊花,不算失礼罢了,与佟贵妃发间珠光宝气金玉璀璨的七凤冠是无法比较的。

遑论她身上织锦裁制的氅衣,遍绣宝瓶并折枝花卉,一

身装扮华贵雍容,竟连坐在凤座上的皇后都压过了。

事?实上,佟贵妃今日一见?皇后与娜仁的装扮,心中便有些?悔意,只是衣冠都穿戴出来了,自然没?有再换的理,那般行事?反而?惹了笑话。

不过见?的秀女多了,佟贵妃便渐渐沉下了心——出挑又如何,又不是出格。今日所见?,他日或许哪一个便同处内宫,还是先把威势尊荣留下要紧。

皇后看人的眼光一向?毒辣,这?一届也没?有什么关系户,她挑起人来就更随意。

满蒙汗八旗多少秀女筛选出来,最后也没?几?个中意的。

佟贵妃取帕子拭了拭额角的薄汗,笑着向?皇后道:“到底是难得的大选,眼光实在不必太过严苛。妾身觉着到还有几?个能入目的,其实给皇上选妃,选才而?非选貌,今日能到殿前的,就都是才德双全的了。娘娘选几?个顺心的,也给宫里添添新意。”

“一时选了顺心,只怕日后不顺心。”皇后心中默默添了一句:到时候和我也没?什么关系,只怕你们?叫苦。

她板在冷脸下的活泼也就娜仁看出了两分。

不过娜仁心里觉得即便真添几?个闹心的,她也不过是在旁边看热闹罢了,真有那等胆子大的敢闹到永寿宫,她在宫里肆无忌惮这?么多年,还没?有怕的。

这?话不好?说出来,与皇后对视了一眼,皇后微微摆手,站在阶下的太监便唱道:“撂牌子,赐花——”

佟贵妃一番谏言毫无用处,倒也未恼,仍低眉浅笑地坐在那里。

最后皇后还是看中两人,都是容貌温婉清丽,行举规矩优雅的。

一戴佳氏,一万琉哈氏,皇后亲手撷下两朵宛若彩霞的粉红菊花替她们?簪在鬓边,难得温和了神色,“日后,万事?可待,只愿你们?常怀谦卑之心,莫以骄纵桀骜坏了花期。”

皇后训话,二人不敢不听,恭恭敬敬地应下了。

佟贵妃微有些?感?怀,带着两分恰到好?处的淡笑看着阶下的人。

这?日子啊,长着呢。

这?二人后被安排在西六宫北边的储秀宫与咸福宫,毗邻为

伴,由?钦天监择了好?日子,抬了这?二人入宫。

这?日尚红樱入宫,随口说起新得的一卷海图,娜仁想起还存在其勒莫格那没?落到正处的银子,兴头一起,开了炕内侧的炕柜预备点一点私房钱,却忽地见?到那小巧玲珑巴掌大小的黑漆匣子,打开里头素净的荷包安安静静地躺着,时光已长,那荷包已微微有些?泛黄。

娜仁一拍额头,想起这?东西来,急道:“倒是我把它给忘了,当?日太福晋叮嘱过,清梨有孕便要交给清梨的。快,咱们?去启祥宫一趟。”

琼枝忙答应着,过去时康熙却在,二人一处临窗翻着诗书,倒显得急匆匆过来的娜仁破坏了这?静谧时光。

清梨忙叫人端茶来,又道:“多急的事?儿,走得这?样气喘吁吁的。若叫老祖宗知道了,又要念叨你。”

她按着娜仁在炕上坐下,康熙也道:“这?几?日天微有些?冷了,还穿着夏衣,走得这?样急,发了汗就不好?了。”

“是我忽然想起有一件答应了别人却没?做的事?,心里着急,走得就快了。”娜仁将琼枝手上捧着的小匣子递给清梨,道:“我就不坐了,这?东西是当?日太福晋临终交给我,告诉我待你有孕便给你的,前几?日我忘了,今儿清点东西想起来,这?才急急忙忙地给你送来。”

清梨一边接过,一边好?笑道:“我以为什么事?儿呢,不过是个死?物罢了,能有多急?我这?孕有的时间长了,再过几?个月,你送来也不迟啊。”

娜仁白她一眼,灌了两口茶,平复一下气息,道:“一日日的,嘴里没?个遮掩!东西也送来了,我不多留了,先走了。”

眼见?她风风火火地来,又风风火火地走,清梨只来得及对她的背影喊一嗓子:“快停停!我新得的料子,要给皎皎裁秋衣的!你带回去!”

留下康熙坐在炕上好?笑地摇头,“阿姐这?性子啊,修身养性的时候慢吞吞的,什么事?儿都不急。哪日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做起事?来又急又快。也难为琼枝消受得了。什么好?东西,值得阿姐这?样急匆匆地送来,打开看看

?”

刚从外?头回来的清梨无甚好?气地也白了他一眼,康熙摸摸鼻子,没?和她计较。

那匣子打开,里头却只是平平无奇的一个荷包,甚至因为岁月流逝而?微微泛黄,虽可见?昔年颜色,却洁白不复。

康熙一头雾水,正待说什么,梁九功回道:“皇上,礼部?的孔大人求见?,要回新妃入宫典仪。”

“那些?事?情,叫内务府回与皇后知道就是了。”康熙脱口而?出一句话,话音刚落,自己也回过味来,无奈地摇头轻笑。

清梨催促道:“去吧去吧,皇后哪里耐烦听这?个,仔细她急了,再不管这?一摊子事?了。”

康熙叹了口气,对她道:“明日再来陪你,便起身去了。”

待他走了,清梨在寻春的搀扶下起身,于炕上坐了,一边打开那荷包,口中称奇道:“什么样的好?东西,值得姑母生?前那般叮嘱,叫娜仁这?样急地送来。”

那荷包里却是一沓厚厚的纸张,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字迹只能说是端正,不比石太福晋生?前素日的笔法清隽好?看,但写得小,能写下的东西也多。

越看,清梨越是心惊,从前隐隐的揣测此时真正被落实,却仿佛心头压了沉甸甸的一颗大石头,叫她一口气都喘不过啦。

“主儿!”寻春惊慌的声?音叫清梨隐隐回过神来,她一手紧紧攥着领口的布料,一手捏紧那些?纸张文书,抬起头,牙齿轻颤地对着寻春,“去,屏退众人。”

寻春见?她的模样,就知道定然是急事?,忙一欠身,下去屏退左右,又端了一盏温水回来,轻声?道:“可要传太医来?快喝一口水顺顺。”

清梨张口几?次在勉强出声?,用力按着胸口,吩咐:“唤石嬷嬷过来。”

寻春不敢耽误,忙下去叫石嬷嬷。

这?日清梨与石嬷嬷究竟说了什么,娜仁不得而?知,只是当?日下晌清梨便病了,消息在宫内传遍,多少人去探望,清梨却闭门不见?。

第二日,清梨素衣去乾清宫请见?。

康熙听她来了,有些?震惊,忙扶住她道:“这?是怎么了?若有

什么事?,只叫人来说一声?便是了。天儿冷了,怎么没?添件衣裳。”

清梨听着他的关怀之语,眼圈不自觉微红,见?她眼睛肿得核桃似的,康熙拧眉道:“谁叫你伤心了?”

“皇上,妾,有负皇恩。”清梨极郑重地推开他的手,双手交叠端正地行了一礼,额头与手背长长相碰,长发迤逦在地,秋风瑟瑟,平白叫人心酸。

而?后乾清宫中清梨与康熙说了什么无人知晓,只是自那日之后,启祥宫闭宫,外?人只知是清梨闭宫安胎。

虽说是安胎,但明眼人都知道,寻常安胎,哪里用得到侍卫一般般轮值,倒像是被禁足看守了起来。

娜仁与皇后几?次三番用尽方法也没?进去,皇后冷着脸,看她那模样娜仁就心知不对,怕她真摆出身份来强闯,便按住她,道:“别急,我去问问皇上。”

彼时康熙正在御案前批阅奏折,听闻娜仁此语,手上的动作一顿,面色淡淡地,好?一会,才轻叹道:“也罢……阿姐去吧。”

“谢皇上!”娜仁欣喜万分,心里仿佛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急急忙忙地带人赶去启祥宫。

凭着康熙的口谕,娜仁顶着侍卫们?强行破开启祥宫的大门,与皇后进了启祥宫。绕过影壁,启祥宫内外?,便仿佛两方天地。

不似往日的热闹繁华景象,寻春安排着两个宫女太监收拾东西,清梨懒洋洋地歪在躺椅上,在庭院里晒太阳。

听见?声?响,她外?头来看,笑了一下,“你们?啊……倒是我叫你们?操心了。”

几?乎是与她目光相触的那一刻,娜仁心里咯噔一下——本来孕前期养得不错,清梨整个人红光满面的,下巴都圆了,乌嬷嬷几?次三番与娜仁念叨清梨那样就很好?。

然而?不过时隔一二日,今日再见?,清梨却面色苍白如纸,面上虽有些?软肉,却也消瘦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