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布,额吉。”一?见到二老,娜仁的眼泪便止不?住了,扑到老夫人怀里,哭道:“你?们怎么才?来呀。”
“额吉的乖女啊——额娘应该早来的。”老夫人摩挲着她的发,泪落不止,“额吉也想你,总惦记着你?在京里好不好,上回见面,也隔了好几年,只怕你?在宫里受了皇后的欺负,如今可好了,出头了——”
这夫妻俩都是没吃过大苦头的人,家族荫蔽,本该一?辈子顺风顺水养尊处优的,虽然草原上的生活环境比不?得城市内,却也不?会受什么苦楚。可临到老了,尊贵倒是尊贵,却为膝下的孩子们操碎了心。
还是老国公开口劝住了老妻,道:“莫哭,莫哭,都说宫里是不兴哭哭啼啼的,叫人知道了不?好,倒连累娘娘。”
娜仁用帕子拭着泪,道:“不?怕,没什么连累的。阿布额吉快坐,来人,还不?奉茶来,把小王爷带上来,大公主呢?”
“方才有人来叫,公主出
去一?下,说马上回来。”琼枝回道,又忙叫人去带留恒来。
小家伙已经能跑能跳的岁数了,比之挺令人内敛清冷不少,但在亲近人前跳脱起来倒是和他阿玛很像,因这一?年里养得不?错,已不大看得出小时候三五日一病的样子。
因他已承袭了纯亲王的爵位,如今宫内上上下下都以爵位呼之,唯娜仁还喜欢小王爷小王爷地叫,仿佛叫着小王爷,上头就还有个大王爷。
老夫人听了,满怀期待地向门口看去,等留恒被三四?个宫人簇拥着板着小脸缓步入内,一?眼瞧见,心中便存了疑惑,等孩子走到近前,见着白嫩嫩的模样,还是喜欢的,先给了见面礼,辈分也无从论起,留恒只得以国公夫人称之。
等到皎皎那就痛快多了,先给二?老磕了头,老夫人笑容满面地扶起她,摩挲着后背,笑着问日常做些什么、与额娘相处什么样、都喜欢什么样的玩意、和几个舅舅舅妈好不好。
因府中一位老嬷嬷的缘故,老夫妇的汉话还算流利,再加上皎皎精于蒙语,两边交流外人听着凌乱,其实没有障碍。
没一会,二?老便被皎皎哄得眉开眼笑,看?着她嘴甜的样子,娜仁心中不免升腾起几分感慨来。
任你在外头如何?的八面威风,到了长辈跟前,还是得讨好卖乖。
也是皎皎有孝心。
她一面笑着,见留恒神情平淡乖乖巧巧地坐在旁边,心一?软,将小不点搂过来,低声问:“怎么了?没睡够还是渴了饿了?”
“国公和夫人不?喜欢留恒吗?”留恒抬起眼,分明该是懵懂的年纪,眼神却十分清明,完全不像是个孩子。
娜仁心一?软,也凑在他耳边,轻声道:“喜欢,怎么会不?喜欢留恒呢?只是太陌生罢了,你?大姐姐从前是见过的,你?却是头次见。况关系又隔着一?层,若是十分亲热,少不?得落个攀附宗亲的命,不?如慢慢相处着看?。”她揉了揉留恒的小脑袋,看?着他的模样,心中忽然觉着满足了。
留恒此生,她不求这孩子驰骋沙场立不?世功勋,不?求他妙笔生花腹藏百卷书。只愿他好好
地长大,好好地成婚,好好地生子,一?生快乐顺遂,能活出他阿玛阿娘与他三个人的份。
皎皎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勾着老夫人的衣袖轻轻扯了扯,凑在她耳边低语两句,老夫人微有些吃惊,然后笑呵呵地刮了刮她的鼻子,对着她眨眨眼。
这一?世娜仁的面容与老夫人生得很像,皎皎瞧着老夫人的模样,不?由联想到娜仁几十年后,便微有些出神。回过神来时老夫人已经招手叫留恒过来,见留恒一?本正经稳稳当当地走过来,皎皎忍不?住勾了勾唇角,温柔地伸出手拉了他一?把,没等拉住,老夫人已经一?伸手稳稳地把留恒抱了起来。
“呀——”一?声短暂的惊呼,见留恒瞪得圆溜溜的大眼睛,皎皎伸手点点他的额头,娜仁好笑地看着,道:“还是额吉高明,我多久没见到这崽子破功了?小小年纪,净往成?熟稳重上靠,也不?看?看?自己的小身板像不像那个样的。”
“孩子呀,还是要逗的。”老夫人笑眯眯地抱着留恒,又与娜仁说起:“你?的册封礼愈发近了,要好生休息,养得好面色,穿起冠服来才好看。当年送你?入宫,只求你?能平平安安的,没成想还有这光宗耀祖的一?天。只是这些年骨肉分离,早知道,我宁愿——”
“额吉,咱们家的祖宗还用我来光耀吗?只怕我是不配的。”娜仁笑着打断她的话,道:“那冠服也送来,不?如我穿上给阿布和额吉看?看??”
老国公还是很有仪式感的,当即摇摇头,连声道:“且先别穿,那正经大日子穿的衣裳,提前抖搂开,只怕吹散了那福气。就等正经日子再穿,到时候你?额吉要入宫叩拜,叫她回去说给我听。”
老夫人听着,也连连点头。
“好。”这点子小事,娜仁还是愿意顺着二?老的,当即答应了,见时候不?早了,又命人传膳。
用过膳后,留恒要小睡,皎皎觉着娜仁与二老八成有话说,便自告奋勇带留恒去午睡,留下娜仁与二老在正殿里,沏了一?壶消食解腻的金瓜普洱,慢慢闲聊话家常。
老夫人有说不完的话要与娜仁念叨,一?
边搂着她摩挲着她的脊背,一?边道:“那小王爷,本来以为是冷心冷清的性子,细瞧倒也还好。这孩子呀,就是你好好待他,他就和你?好,你?待人一向真诚,额吉不?怕这个,能有个一子半女傍身,对你而言也是好事。只是在宫里,万万要记着,与人交心可以,却不要随便将真心交出去,只怕人家未曾真心待你?,反要受伤的。”
老国公推了推她:“乖女在宫里多少年了,你?说的这个她还不?知道吗?好容易见一?面,不?要说教,就说些家常话,还能再待一?下午。”
“好,好。”老夫人一?瞬间神情微有些落寞,又迅速整理过来,缓缓絮叨着家长里短的闲话,又说到其勒莫格身上,“你?那个三哥,他真是不叫人省心!你?说在乾清宫好生办差,往后怎样的光明大道没有?非要出海远航,什么浪迹天涯,还说什么海运有可图,可海上多大的风浪啊?我只求我这几个孩子安安稳稳地活在大清的土地上,就有那么难吗?他媳妇……他媳妇也是!不?仅不?知劝一?劝,竟然还要和他一?起疯去!屿枫才多大点啊?阿布额吉都不在身边,即便你?二?哥二嫂尽心,可也不?如自己亲生父母啊!”
娜仁见她激动的样子,便见茶碗端与她,待她冷静下来,方低声劝道:“都说好男儿志在四方,三哥既然想出去闯闯,便去也罢。海上虽然风浪大,可每年都有那么多人出海,不?也平平安安地回来了?只要谨慎小心,出事的概率不?会很大。三哥想要出去走走,您一力拦着,却也不?会有什么作用。皇上都同意了,去便去了。便是闯一闯回来,碰了壁,想要再找份差事做,凭三哥的履历,还是很容易的。若是不叫他去闯一闯,只怕余生都念着这个,再也放不下。”
虽知道她说的有理,老夫人还是不大情愿,最终还是老国公敲敲烟袋锅开口:“孩子要去便叫他去吧,心都飞出去了,要死要活留住人也没大意思。”
“那单是我一?个人的儿子吗?”老夫人对娜仁没火,对老国公可不是什么温柔性子,登时一瞪眼,“只见我忙忙活活苦口婆心的了,
你?呢?还抽那烟!嫌咳嗽的还不?够厉害吗?”
老国公把这烟袋锅的手一?顿,然后慢吞吞若无其事地又敲了敲,轻咳两声,道:“女儿还在呢。”
“哼。”老夫人冷哼一声,偏过头去不?看?他。
与父母见了一?面,送走了二?老,娜仁在炕上坐了许久,皎皎捧着碗甜汤进来,见她面上似有几分惆怅,走过来软声道:“额娘,怎么了?”
“我只是想起,我入京那年,也是好大的风雪。我从马车里探出头,看?着阿布与额吉的身影渐远,其实他们一直在原地,只是我走得愈发远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卡哭了……
眼睛要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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