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94、第九十四回(1 / 2)

娜仁回去后一边整理香料一边捋了捋承乾宫那事,最后觉着八成是德妃碰瓷想要借机给佟贵妃找点麻烦,即便后来没查出佟贵妃宫里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但三人成虎人言可畏,德妃可是正经内务府包衣世家出身,想要在宫中传些风言风语还不简单?

再者说来,佟贵妃若是被谣言气?的自乱阵脚,岂不是更方便了她借题发挥,届时……如今德妃膝下?六阿哥先天不足是不必说的,这个小公主从刚怀就一直胎脉不稳,几个太医都说不大好,她心中自然也会?有些盘算。

如今仔细想想,当日她与宜妃一同冲那个名叫迎春的宫女出手,除了出气一说,未免没有在四阿哥跟前打个预防针的意思。

把怀疑的钟子种?下?了,再有一二个人手吹吹耳边风,创建几次巧合……不要小看小孩子,有些事情,注定是不能瞒天过海的。

要娜仁说,佟贵妃不如开诚布公与四阿哥讲明白。当年皎皎的身世,娜仁在她懂事后便告诉了她,一来是为了防止日后爆雷,二来也是张氏到底生养她一回。

如今四阿哥年岁虽不大,却正好是知道些事情却没有独立拿主意的能力的时候,况且德妃近一二年行事待他与佟贵妃比起简直是天差地别,一个见面便冷着张脸的生母,一个是温柔慈和百般呵护的养母,孩子会?向着谁,傻子都知道。

唯有佟贵妃,身在局中,惶恐不安,唯恐有半分?差错。

想到这些,娜仁长叹一声,一边慢慢用纯银花朵的小模子将香料捏成香饵,一边对琼枝道:“你说,佟贵妃究竟是为何把四阿哥的身世瞒得那样紧,说到底,生母就在隔壁住着,宫里随便拎出一个人都是知道的,她不会?真以为能瞒孩子一辈子吧?”

“不是谁都有您这样的底气?的。”琼枝手上托这个花梨木的托盘,边将精致小巧的香饵一排排码在上面,边道:“这香料本该下?午就晾上的,如今外?头也没了日头了,想要快些干是难了。”

娜仁道:“背阴的地方慢慢阴干也一样。皎皎是几时回宫的?儿大不由娘啊,一天

天的,在宫外?也不知做些什么,好在还拿捏着分?寸,没落了人家的口舌话柄。”

倒不是觉着女孩在外头怎样怎样不好,而?是这个时代就是这样,一次两次还好,若叫人知道大公主时常在宫外?游荡玩乐,只怕被人当做把柄拿捏。

“是酉正时分,先去向老?祖宗和太后请了安,带着小王爷吃了晚膳,然后二公主来邀咱们公主去撷芳殿住一夜,公主本是不乐意去,要在宫中等您回来的,但二公主仿佛有什么事,来的时候眼睛通红的,公主便跟着去了。哦对了——公主回宫给您带了些玩意,叫奴才与您。还叮嘱了竹奴才许多,叫小厨房温着夜宵、您回来不许您喝茶……虽是小人家,操心可半点不少。”

竹笑惯是稳重寡言的,提起皎皎面上也不由透出几分?笑意,一边取来一个匣子与娜仁,一边道。

娜仁笑道:“可不是小人家了,大姑娘了。唠唠叨叨的,有时倒叫人觉着不是她这个年纪该说的话、做的事。”

“咱们公主的行事,可是胜过京中许多闺秀了。便是那些历练过的福晋奶奶们,只怕也有大半是比不上公主的。”琼枝笑着,又?唏嘘着:“日后出了宫,您是不必怕公主被婆婆欺负了。满天下?的人,只有咱们公主拿捏旁人的份。”

娜仁道:“你想得也忒远了。如今看呐,日后有没有婆婆还是两说呢。”她随口说着,打开那匣子一看,里头倒都是新鲜东西,什么草编的如意结、竹根抠的小胭脂盒、细藤条拧的小兔子,娜仁托在手上细看,眉开眼笑的,口中却嘟囔道:“别是给留恒的,这是把我当孩子哄呢。”

琼枝好笑道:“胭脂盒能是小王爷的?您啊,就偷着乐吧!公主愿意哄着您还不好?”

娜仁眼睛弯弯的,即使过了许多年,一双眼还是如少女时明亮清澈。

琼枝在灯下细看着,不自觉便心都软了。

在娜仁意料之外?的,那日之后,德妃却没再出什么幺蛾子,而?是老老?实实在永和宫里坐月子养身体,没有借题发挥踩佟贵妃两脚,叫人好生意外。

贤妃暗暗惊奇,这日与娜仁说起,道

:“我可早预备着看她们的热闹,没成想德妃竟然偃旗息鼓了,也不知是个什么打算。难不成那日头打西边出来了?”

“可做个好人吧你。”娜仁白她一眼,“从前看你多圆滑精明,怎么熟了就是这副模样了。”

贤妃道:“我也就在你这这样了,要不就是在佛拉娜那,出去了,即便在我自己宫里,也得做个温柔宽和的贤惠人,有时候想想,什么意思呢?”

她自嘲一笑,端茶碗的动作倒是优雅从容,是这些年熏陶出来,已经刻在骨子里的东西。

娜仁问:“佛拉娜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贤妃也不正心答话,先幽怨地看着她,道:“我就知道,您一心只念着佛拉娜,既是这样,左右我不来便是了——”

“噫——”娜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有这水准你对皇上使去,别在我这搞这模样。人家小姑娘面露幽怨是梨花带雨的可人,你这只是作怪了。”

贤妃瞪她:“你是意指我老?了?”又?轻哼一声,才正色道:“是二公主近日身上不大好,佛拉娜不放心,照顾女儿去了。三阿哥这几日都是在我宫里用膳的。倒不是什么严重症候,只是为娘的不放心罢了。”说起这个,她面露感慨,“所以我是可怜过德妃,如今也是真不喜欢她。若她一开始干脆撒手,皇上怜惜她,佟贵妃对她也有几分?歉疚,她自然能在宫中立稳脚跟。如今这样,虽也立稳了,我总觉着是丢了西瓜捡了芝麻。”

娜仁道:“旁人的心,咱们怎么能揣测呢?为娘的心,也不是咱们能随意评说的。怀胎十月带到这世间的孩子,谁会?轻易放手呢?”

“那她一开始就不该答应佟贵妃,或是孕期时候便干脆些,拿住皇上的心一举搬出承乾宫,和佟贵妃撕破脸来!孩子到了世上,才百般手段想要留住,以卵击石,有本事冲着皇上使手段,拿捏孩子是什么能耐?更多不过是笑话罢了!”贤妃说起这话,很有几分?拍桌子的激昂架势,面带冷笑。

娜仁忙道:“你可别拍桌子,桌子倒是硬木的,再把你手拍疼了。”

贤妃敷衍地点点头,又?讽笑道:“依

我说,有多少慈母之怀不见得,不然一开始为何舍得?只是拿捏着想要和佟贵妃要好处,或是又不甘心一开始那点子东西了,才叫两方僵持不下?。”

她这样说,是在娜仁意料之中,也是情理之中。

本身,以贤妃的经历,便不大可能公公正正地评价德妃与佟贵妃那事。一开始,她怜悯德妃是真,如今,因德妃待四阿哥那般,又?使手段算计,她厌恶德妃也是真。

见娜仁在这上头没多大谈兴,贤妃便不再说这个了,而?是叹了口气,感慨道:“依我说,皇上这几年抬举起来的,是越来越……只怕皇上是在聪明女人身上伤了。”

她说的意有所指,娜仁默然片刻,贤妃便知道她的心思?,不再这上头多谈。

清梨当年的事一直是宫中隐秘,各宫心中都暗暗有些揣测,却不能正大光明地拿出来说,贤妃在宫中经营久消息广,也打探出些许,虽不完全,也足够她发散思维脑洞大开冷

人啊,有事事情一知半解反而比完全不知道还要难受,奈何无论她怎么试探,娜仁都不搭腔,她也是无奈,只是随口漫谈道:“要说戴佳氏、万琉哈氏、小那拉氏这几个通透的,也个是叫什么梅苏香,颜色倒是不过于娇嫩也不十分?老?气?,用上正沉静大气,便与你

吧,我素日也不爱上妆。”

她说着摆摆手,琼枝忙叫人去取,贤妃本还推拒着,取来后一看,六只矮墩墩的白瓷钵,粉釉梅花纹,其中的膏体透着一股子淡淡的梅香,六样颜色,都是偏重的红色,却不会?叫人觉着老?气?,或是艳丽或是清雅,各有千秋。

一入眼,便喜欢上了,贤妃也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左右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素日她们来往,连吃带拿都是有的,她便不再客气,收下了。

虽被娜仁哄得眉开眼笑,她口中仍道:“人家小姑娘十七八岁,豆蔻梢头杨柳腰,我和人家比?先摸摸自己的脸吧,再过几年,都要当人婆婆的了!不过你夸我呢,我便收下了。你这张嘴啊,亏了没头生成个男人,若是当了男人,要惹得多少少女春心妄动,人家阿玛要提刀来找你的!”

娜仁乐呵呵地,“我的荣幸。”

佟贵妃宫中香料的事,一直没个结果。

佟贵妃虽有心查,也下?了大力气?,宫外佟家人也快气疯了,全族的人力都在查这一件事。

那香料本是为了帮佟贵妃养身子,从外头找来的,多金贵的东西,一钱香粉比得上一钱金了,如今查出是这香料的毛病,佟家立刻掐住了卖给他们香料那人,偏生那人死活不肯吐口,妻女老?小也早消失得无影无踪,可见早有准备。

这就不得不令人心惊了。

这样快的动作,可见幕后之人消息灵通。佟家查这件事的动作很隐秘,可以说除了内部自家人谁都不知道,又?是第一时间迅速打算掐住那个人的,偏生那人的家小仿佛插上翅膀飞了一样,就再也没见踪影了。

掐住的人又死活不肯吐口,和没掐住有什么区别?

而?那边反应如此迅速,可知是第一时间知道了消息然后迅速动手,卖香料给佟家的人没来得及走,可知动作仓促,那便显而易见,幕后主使是并不是早有打算神机妙算的。

既然如此,那头的消息是如何得来的呢?

只能是在宫中一开始香料这事爆出来就得了消息。

佟贵妃宫中香料出事,知道的人不算很多,事后也都被封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