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句“还我”被淹没在大雨中,念念浑身湿透了,头发一缕一缕贴在额头,她只是机械地跑,渴望追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唐歆玥大概被这一幕吓惨了,带着哭腔喊“还给她,还给她吧。”
雨中的追逐持续了大约五分钟,四个男孩子加入了接力赛,并以善念念歇斯底里地尖叫告终。那一刻,她像是完全失控了,大哭地咬住了一个男孩的胳膊。男孩的胳膊出现了深深的血痕,惊恐万分。
直到园长和护理员的出现。
韦琳琳将念念送回了房间,眼泪吧嗒吧嗒地掉。帮她在公共浴室放了水,念念不喜欢肢体接触,更不要说帮她洗漱。她就那样孤零零一个人,洗了半个小时。
后来的事情,君羡都知道了。
君羡的双眸覆上了一层寒冰,一颗心也似跌进了冰窟。
也许那些孩子只是单纯的觉得好玩,可之于念念,却是莫大的痛苦和折磨。
他们怎么忍心,这样对待一个天才少女?
他们怎会放任,任她在雨中奔跑那么久?
医院到了,君羡忙里忙去排队、挂号,给念念测体温,验血、付费,前前后后两个多小时。
会诊室只允许进入一位陪同人员,韦琳琳就和唐歆玥留在外面等候。
念念醒了,立刻警惕地和他保持了距离,像一只没有安全感的小刺猬。
医生例行检查,辨舌,听诊,说出的话让君羡出离了愤怒。
“孩子太瘦了,这分明是长期营养不良,身体素质差,抵抗力弱。”
营养不良?孤儿院是有多苛待孩子?君羡愤怒。
不过这确实是君羡冤枉了孤儿院,因为念念的营养不良还有她长期饮食单调的原因,而孤儿院又不会为她开小灶。
医生的指责还没结束,“你是怎么当家长的,让孩子淋雨这么久?”看了看君羡的年纪,意识到这位怎么也不像家长,多半是哥哥。“父母怎么没来?太不负责任了。”
君羡也没办法分辨。“医生,怎么能快速退烧?另外还有什么注意的方面?”
“打吊瓶。平时对妹妹好一点,好好补补身子。”
君羡连连应是。
出了诊室,念念低低说了句“谢谢。”
她的嗓子都是哑的。
君羡只觉得心疼。
医院的楼梯一角,唐歆玥坐在台阶上,抱着膝盖大哭。
“对不起,对不起念念,我不是故意的。”
“我只是羡慕你,羡慕你那么讨叔叔的喜欢,羡慕你学什么东西都那么快!”
“我只想让他们小小惩罚你一下,我不知道会变成这个样子。都是我不好。”
原来事情的始作俑者,正是唐歆玥。
她承诺那几个男孩子,接下来的一个月,每顿饭她都把肉分给他们,交换条件是让他们教训一下善念念。
楼道里的灯熄灭了,黑漆漆的,唐歆玥还在哭。
忽然,她察觉到什么,猛地抬头,对上了韦琳琳的细长眼睛。
孤儿院来人了,柳园长带着一位护理员。对君羡表达了诚挚的谢意,并保证好好教育那几个做了坏事的孩子。
善念念不说话,只盯着扎进了手背上的针头,躲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出来。
君羡给了园长一记冷冷的凝视,“作为念念的钢琴老师,我有义务这么做。天也不早了,园长你们请回吧。哦,将琳琳和玥玥也带回去,念念好了我会送她回去。”
柳园长想说,这怎么可以?孤儿院的孩子怎们能让外人带着,不过她忽然接了一个电话,回来后便改口了。
点滴室安静了下来,剩下几个病人。
打点滴的过程,念念又睡着了,他不在拒人于千里之外,反而仅仅抓着君羡的手臂,指甲都嵌入了他的皮肤里。
君羡见她额头出了汗,蹙着眉,似乎还做了噩梦,开始说胡话。
“九、二十六、四十四、六十七……”她在数数。
君羡摸摸她的头,还是热的。“念念?念念?”他想将她从梦中唤醒。
“妈妈,慢一点,求求你慢一点,念念好怕。”小小的声音里满是无助。
君羡猜想,她大概是想妈妈了。
“四月十三,妈妈,不要丢下我,妈妈。”
当听到四月十三时,君羡如遭电击。
因为他的人生,他的命运,也是在这一天改写。
同病相怜。
“念念,念念,醒醒?”君羡不忍她那么痛苦,轻轻地唤着。
“凉水河,很凉,妈妈,别怕。”念念用力地抓着君羡的手,似乎想把所有的热量都传递给他。在天上,妈妈别怕冷。接着她又咕哝着说了一串什么。
起初君羡没听清,可到后来,他发现念念背的是他的车牌号。
四月十三,凉水河,车牌号。
大脑里有画面快速闪过,一瞬间他记起了所有。
那个在他车前倒下去的女孩,是念念。
念念是那场车祸的受害者,而他,是追尾者。
如果没有他,念念的母亲是不是不会死?
如果没有他,念念是不是还快乐地和母亲生活在一起?
那一刻,他对念念充满了负疚和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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