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哪儿?”
万剑一负手望向通天峰,被阻挡的视线似乎越过了山体,看向遥远的南方。
“在南疆十万大山里,有太多的未知,或许会去看一看。
你们有没有想过,神州大地是否真如我们所认知的,北方冰川、南方南疆、东方大海、西方不周昆仑便是此方天地的界限?
若真是界限,那里又会是怎样的场景?
天大地大,我愿以余生去转一转、闯一闯。”
缓过一阵,万剑一忽地收回视线,在右侧袍袖中伸出一物,展示在田不易和道玄真人的面前。
正是长生堂周隐使用的离人锥。
“这件魔教奇珍还凑合,以后我就弃剑用它,名字嘛,你们觉得南宫隐如何?”
此语,既是留下可供联系的讯息,又是让道玄真人宽心。
“哈哈,两位,咱们后会有期!”
万剑一畅快大笑,离人锥离手化作一道乌光,不见他有任何的纵跃动作,身躯便停在乌光之上,瞬息闪烁至数十丈外。
渐行渐远,一往无前。
道玄和田不易目送这道黑白流光远去,最终消失在天地相接的东方。
两人动也不动,伫立许久。
直至天半朱霞,松林唱晚。
到了最后,两人如心有灵犀一般,口中同时吐出了两字。
“珍重!”
河阳城。
山海苑一层大堂。
结账的柜台前。
听着裴掌柜的讲述,杜必书一脸的惊讶,在他的手中,还捏着一封信。
在河阳城,他先去了德源杂货行,留下足够支付一年的帮厨工钱,并取走了订购的黄符纸,这才准备打听幽姬的下落。
首选的,自然是客流量最大的山海苑。谁知,刚一进门,就被这里的裴掌柜拦下。
“老掌柜,你是说,一个黑衣蒙面女子委托你交给我的?你怎么确认是我?”
曾书书连忙凑了过来,更是好奇。
“那位姑娘说过,一个样貌勉强算得上普通的年轻人,会在最近一段时间打听她的下落,而且是青云山上的神仙。”
裴掌柜赔笑解释。
能当上山海苑的大掌柜,自认眼力还是有的,且圆滑世故。
在看到两人的第一眼,他就大致确定了某人的身份,又加上刚才的简短交谈,肯定不离十。
“啧啧,样貌勉强算得上普通,真准!”曾书书在一旁打趣道。
“滚粗,没正形!”
杜必书古怪地瞅着手中的信笺,其上的落款仅有四字。
“杜丁亲启!”
若不是这四个字,杜必书一定以为对方认错了人。
那相貌的描述,根本不准!
“老掌柜,那位姑娘走了多久?”
“比你们早了半日功夫吧?大概是在午后。”
虽然说是‘大概’,但裴掌柜的语气异常肯定。
“那她往哪个方向走的,您还有印象吗?”
“大概,出城向东。”
其它也没什么可问的,杜必书再三谢过裴掌柜,闷头走出了山海苑。
曾书书疑惑跟在后面,默不作声。
现在天色已晚,怎么着也得找一家客栈休息,为何不在山海苑住下?
因为疑惑,他才觉得有意思。
锵!
刚一走出山海苑,杜必书便祭出逆鳞剑,面朝正东,作势欲起。
曾书书连忙上前一拦。
“嗨,这么急干嘛!”
到了这般时候,必须得拦,他可不想稀里糊涂赶夜路。
哪怕对方追的是绝世佳人!
“我在找一位前辈,可惜晚了一步。”
“前辈?你小子的口味够刁……嗯,是我想歪了么?”
曾书书更觉奇怪,可脸上的表情分明是不信。
有些人,一撅屁股,就知道他要放什么屁。
瞧着对方猥琐的表情,杜必书没好气啐了一口“你小子,开车都猝不及防,搁以前,准是群主的料!”
对方这么一拦,反倒让他想通了,只是知道一个大概的方向,贸然追出去,纯粹是撞大运。
“开车,群主?那是什么东西?”曾书书挠了挠头。
“哈,哈哈!”杜必书敷衍一笑,“他们可不是东西!走吧,休息一晚再走!”
说罢,挥手收起仙剑,转身走回了客栈大堂。
……
客房内。
小灰在床榻上沉沉睡去,其怀中还抱着一截抢来的竹筷,嘴角上扬。
方桌前。
杜必书打开了幽姬所留的信笺,在油灯下凝神细看。
“杜丁
我和他即将远行,心愿已成,此生足矣,唯一有挂碍的就是她。
你给她的东西,我看过。
或许,你早就预知了一些内情;或许,只是凑巧。
若有能力,顺手帮一帮她,也是在帮他。
临别前,送你一件小东西,就放在初相见的地方。
望自珍重。”
通篇都是以含糊的措辞书写,要是不相干的人打开,肯定猜不透其中的暗语。
杜必书不禁苦笑。
自己真的做得过于明显吗?连幽姬都隐隐察觉出不对劲。
至于她赠予的东西,肯定不会差到哪儿去,甚至他猜出了所放置的地点。
以后还得慎重,再慎重呐。
信封内,仅有这张薄薄的信纸,在封口的部位,惟妙惟肖地画着一只灵狐伏地,没有一点法力波动。
隔着油灯比照一番,也找不到其它的暗记,杜必书索性以火点燃,将其付之一炬。
黑色飞灰片片撕裂,如追逐的蝴蝶在空中飘飞,终落于青砖地面。
待灰烬尽数落定,脚掌在其上轻碾数下,随着袍袖一挥,已成齑粉的纸灰飞出了临街的木窗。
杜必书信步走向木窗,凭窗而立。
窗外的河阳城,华灯初上。
街道的行人络绎不绝,不时出入酒肆、茶馆、戏园和青楼,上演一天中最后的繁华。
多少有些感慨。
忽然,在熙攘的人群中,杜必书似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流连在青楼的门前。
探头探脑,踌躇再三。
与招揽生意的鸨母、龟公闲扯了片刻,还是踏进了那灯红酒绿的门槛。
杜必书“……”
……
翌日清晨。
在结清房钱、吃过早点后,杜必书若无其事走上二楼,在一间客房的门外轻敲。
笃笃笃!
没有回应。
笃笃笃!
仍旧没有回应。
杜必书眉头微皱,刚要抡拳砸门,房内传来了哈欠连天,还有一句含含糊糊的抱怨。
“谁啊,睡个懒觉都不安生!”
吱呀!
房门打开。
曾书书身披松垮的法袍,揉着惺忪的睡眼,又长长打了一个哈欠。
“是杜师兄啊?进来坐!”
侧身让开房门,还摊手做出相请的手势。
杜必书没与他客套,跨过门槛,走进了这间客房。
除了床榻凌乱,房内还保持着最初模样,连桌上的茶壶茶碗都未曾动过。
鼻翼翕动,还能闻到淡淡的酒气,即便窗户大开,也逸散不去。
杜必书偏头又瞧了瞧曾书书,发现在他惺忪的双眼中,有一两缕浅浅的红丝,那是熬夜晚睡才会有的痕迹。
按理说,修道者不该有这般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