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婆……小环记住了。”
小环点点头,望向身畔那口遍布苔藓的古井。
这眼古井,两人此前确认过。
为了预防幼童玩耍的时候跌落其中,村民们特意搬来一块巨大青石,将井口堵了个严严实实。
古井早已打不出水,挪开青石后,一股霉腐的味道呛得他们头脑发胀。
而且,古井并不是多深,顶天不过一丈二三,丢下一个火折子照亮,就能瞧见井底的腐臭泥巴。
好在,这次施法不用亲自下井。
“爷爷,接下来怎么做?”
“还能怎么做,当然是将拨浪鼓扔下去。不过,在扔之前要贴上这张破界符。”
周一仙在袍袖内摸索了许久,才掏出一个皱巴巴的青符,还不忘小心翼翼展开,并按压数下。
符纸上的符文,色泽暗红,且有淡淡的腥味,多半是某种异兽的精血所绘。
符头、符腹稍显收敛,符脚却异常张扬,符胆则是一个规规矩矩的‘井’字。
再看符纸,分明已有些年头,边角都出现少许的缺损。
周一仙举着破界符,手指在表面轻轻抚过,眼神中闪过了一丝缅怀。
很明显,这张符箓勾起了他的回忆。
周一仙微微摇头,收起那片刻的失神,傲然指着它“小环,你可不要小瞧这张破界符,这可是专门用来越过结界的‘钥匙’。在这方天地,能称为结界的,不过两三处而已。”
“切,别说的那么玄乎。鬼知道是不是在糊弄我。”小环撇撇嘴。
“好啦,小鬼头躲回拨浪鼓吧,我亲自施法送你一程!”周一仙不与她争辩,侧身看向开心鬼。
咻!
开心鬼(王富贵)不舍地瞅瞅小环,轻咬下唇,欲语还休。最终,还是身化一道白色流光,钻进了拨浪鼓。
拨浪鼓自动浮空而起,缓缓飘向了周一仙。
周一仙抬手扔出破界符,同时单手快速掐诀,这张青符当即绽放出微弱的青芒,将拨浪鼓笼罩其中。
在昏暗的夜色中,这团青芒如同一盏萤火虫灯,悠悠飞向古井的上方。
紧接着,缓缓落下井口。
幽暗的古井瞬间被青芒充斥,一寸寸往下方降落。
周一仙不再掐诀,与小环一道凑了过去。
两人趴在井栏的边缘,静静瞧着青芒下落,眼眸中分明有着不舍。
待到拨浪鼓接近井底时,那腐臭的稀泥竟然向左右分开,出现了一个中空的黑洞。
在黑洞的边缘,荡漾着两圈细细的涟漪。
咻!
此前慢慢吞吞的青芒,忽地一个加速,发出一声急促的破空动静,扎进了黑洞之中。
涟漪即时变得紊乱,又在瞬间平复。
没有了青芒的照亮,古井内登时变得一片漆黑。
小环连忙取出一个火折子吹亮,将其丢了下去。
卟!
火折落在了井底,倒插在稀泥中。
可惜——
刚才的中空黑洞杳然无踪,仿佛它根本不曾出现过。
小环失落地眨眨眼睛,嘴唇轻微颤抖,久久不愿将目光移开。
两颗晶莹的泪珠,顺着眼角滑下,落向火折渐渐熄灭的井底。
目睹此景,周一仙饶是见惯了世间百态,也不禁轻叹一声,轻轻拍了拍孙女瘦弱的肩膀。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小环,且安心吧,你们终会重逢。哎——”
真的会重逢么?
或许,会吧。
……
鬼域,北城墙边。
终于,杜必书过够了抽耳光的手瘾,决定就此停手。
当然,还有最后一步。
请君入瓮!
这里没有烧红的大瓮,但有一件摄魂夺魄的法宝。
放虎归山的蠢事,杜必书可不会做。
刚才抽打时,他瞧见了李婵娟的施法动作,显然,她‘纵容’自己的行动。
既然有隔绝阵法在,那就送佛送到西!
“牛家宝,你就安心进去吧!”
杜必书纵跃起身,瞧着对方虚实不定的身躯,冷声宣判了‘死’刑。
随着右手一扬,摄魂盅立时乌芒大盛。
就在这时——
“住手!”
“住手!”
两声怒吼在远处响起。
而后,是两道流光疾掠而来。
第一个声音,浑厚狠厉,透着张扬和霸道。
第二个声音,苍老沉闷,稍显急切。
听到有人阻拦,杜必书当即掐诀更急,甚至祭出三粒神木骰,挡向最前的那道血色流光。
“摄魂,收!”
话音刚落,那道流光已然冲到了近前,骤然撞向前方拦路的三粒骰子。
“米粒之珠,也放豪光。”
流光之中传出一句怒喝,隔音阵法随即轰然破碎,悬空的神木骰也被冲散到两旁,其速略有停滞。
眼瞅着血色流光继续急冲,杜必书钢牙紧咬,抖手又是三张中品净世符飞出。
能达到中品层次的符箓,他仅有这三张。
金莲在夜空中瞬息绽放,迎向咫尺之外的流光。
嗤嗤嗤!
血色流光快速消融了小半,场中弥散出阵阵恶臭。
至于剩下的血光,他不再理会,干脆攥住了摄魂盅,急扣向牛家宝的脑门。
“臭小子,找死!”
血色流光幻化成一只虚幻大手,径直抓向杜必书的手腕。
杜必书哪肯让对方得逞,左掌猝然迎上。
一个旋转的太极图案骤生,撞在血色大手上。
嘭!
震耳欲聋的轰鸣,在场中响起。
青光一闪而逝,之后,又是三道红光出现。
卟卟卟!
轰!
泥水四溅,气浪倒卷。
附近搭建的一些茅草窝棚,登时被冲得四分五裂,十数个‘原始人’哭喊着四下逃散,可谓一片狼藉。
不仅如此,在泥泞的地面上,出现了一个方圆七尺的大坑。
变化如此之快,李婵娟来不及做出任何的反应。
过后。
大坑的边缘,多出了两道人影。
位置靠前的,是一个血衫大汉,头生一对弯钩牛角,此时正一脸阴沉地盯着前方。
略微落后三步的,则是拄着拐杖的孟婆。
“孟婆,都是你干的好事!”
“哼!牛头,屎盆子少往老身头上扣。你那干儿子调戏婵娟,死有余辜。”
“你……若不是你刚才花言巧语,说要瞧一瞧人类臭小子的手段,有我在场,家宝也不至于那般放肆。”
“嘿嘿,这都是你的一面之词。”
由两人的争吵可知,此前他们一直躲在附近某处,冷眼旁观着一切的发生。
四周流淌的泥水,不断汇入坑内。除了错愕的李婵娟,场中再无其他人。
就这样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