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声响亮的枪响声中,火药爆炸的火光照亮了夜空,近处哨塔的灯光马上转了过来,哨兵的呼喊被枪声与同时响起的皮提亚的话语淹没了。
“不,命运并不能左右你,你的选择组成了命运的一部分,只是它已经发生,结局却是注定的。”
皮提亚闭上眼睛,哨塔的聚光灯几乎同时打在了纳尔逊的身上,他的影子和夜空中的星星一样清晰,纳尔逊迎着聚光灯的方向望去,直视着刺目的光线,哨兵正伸出手去够挂在柱子上的配枪,但他的动作、惊恐的表情,乃至正在从嘴里喷出的唾沫,都定格在了这一刻,纳尔逊激发的枪响也停在了空气之中。
当纳尔逊的目光重新看向皮提亚的时候,她的眼睛睁开了,眼中的迷雾仿佛凝固住了一般不再动弹,她面无表情地转过身,沿着纳尔逊射击的方向走去,纳尔逊耸了耸肩,把手中的步枪丢到一边,用荆棘施展的变形术并不持久,两个小时以后,步枪和子弹就会重新变成它原本的木板,他迈开步子,看着皮提亚的背影,跟了上去。
两人的步子并不快,但也很快找到了纳尔逊射出的子弹,它超前的结构带来的枪火异常耀眼,弹头尾部残存的火药仍在燃烧着,旋转的弹头使得周围的空气变得扭曲,让火光看起来如同流星一般耀眼。
皮提亚眨了眨眼睛,瞳孔中的迷雾开始继续它缓慢的涌动,子弹开始以她的步速缓缓地向着之前的目标坚定前进,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子弹的两边,身后传来哨塔的哨声,只是原本应当急促而焦躁的相声在被无限地拉长后,听起来反倒像一首悠远的、令人昏昏欲睡的古老歌谣。
不知过了多久,当皮提亚走到战场的中心后,她紧绷的表情忽然松懈下来,紧接着,纳尔逊的耳边传来了子弹“嗖”一声离去的破空声,他扭过头,在法军阵地哨塔旁的小丘上,依旧可以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和刚刚扩散开来的枪火,集结警示的哨声变得急促,听着让人烦躁。
下一秒,前方德军营地的灯光突然熄灭了,纳尔逊在黑暗中沉默了片刻,响亮的枪声和玻璃破碎的清脆响声一前一后,几乎同时传入了他的耳中。
没过多久,也就几分钟不到的时间,双方的营帐同时先后亮了起来,灯火通明,将暮色映成明亮的白天。
皮提亚眼中的迷雾开始疯狂的涌动,眨眼的功夫,双方的士兵已经如同快放的电影般来到了阵前,他们的脸上带着倦意,但精神却高度亢奋,密集的枪声开始响彻这片平原的上空,身处战场最中央的纳尔逊看着闪电一般的子弹从自己的身边乃至身体中经过,在密集的弹幕下,士兵如同麦子般一个个倒下,只能在零星的枪火中看到他们留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面孔,一张张或年轻或苍老的脸。
“那颗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子弹引起了对方阵营中指挥官的注意,他认为法国研发出了划时代的兵器,他不能任由那种能够打那样远的枪械占据这场战争的主动,为了那支他从未见过的步枪,为了战争的胜利,他脱离计划发起了对法军的总攻,”皮提亚站在快放的战场中央,冲锋的士兵和两人重叠着冲过又倒下,一个个阵地刚刚被占据又很快失守,子弹也变得愈发稀疏,云层后的月亮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向着山头落去,夜色中的索姆河平原被垫高了一层,她轻声地讲述着,“在不计后果的疯狂进攻下,在仇恨的驱使下,在战场气氛的影响下,双方在夜色中开始了死斗。”
纳尔逊面无表情地盯着皮提亚的眼睛,攥着荆棘的手掌用力捏紧。
“变形术会在两小时后失效,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皮提亚用讲故事的口吻说道,“这样的战争从开始到结束,用不了两个小时。”
枪声越来越凄厉,也越来越稀疏,熊熊的烈火在双方的营帐中燃烧起来,并且由火苗迅速扩大,连土地乃至刚刚的小溪也被火焰吞没。
“索姆河战役,被称为麻瓜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最惨烈的战役之一,这里的战场只是无尽屠杀中的冰山一角,当然,也是它鲜明的映照,”皮提亚继续说道,“那边的指挥官看到了那枚子弹,但刚刚的哨兵却捡到了地上的枪支,他心爱的猎枪是贝蒂埃卡宾枪,年龄太大,保养不当已经卡壳了,但这位不年轻的士兵却是一位优秀的猎人,为了家中的两个女儿与在德军的轰炸中死去的妻子,他捡起了这杆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步枪,猎人的敏锐和刻入骨髓的仇恨让弹匣中的每一发子弹都能带走一个敌人——”
“够了。”
纳尔逊伸出紧握荆棘的手,殷红的鲜血从伤口中滴落,渗入干裂的地表,汇入干涸的溪流。
“你不必为此自责,哪怕你不出现在这里,德军也会按照计划在明天晚上两点发起突袭,”皮提亚说道,“这只是世界大战中一处不起眼的缩影,站在你的立场上,这次双方都缺少准备的遭遇战反倒是最能够接受的结局,那位名叫——”
“我说,够了。”
纳尔逊的表情变得无比冷峻,庞大的魔力从荆棘中涌出,一根根地撕裂了荆棘上锋锐的尖刺,褪去尖刺的细长荆棘看起来就是一根布满丑陋节疤的木棍,看起来就像是一根接骨木。
压缩到极致的火焰从纳尔逊的掌中冲出,吞没了四周的一切,加快的时间也恢复了正常,但战场上已经不剩下几声枪响了。
“对于现在的你来说,过去就是不可改变的,你也许觉得哈利·波特利用你的发明从摄魂怪的手下解救朋友是他对抗命运的勇敢,但你又是否注意到,早在摄魂怪出现的时候,他就已经看到了那只从林间跃出的牡鹿呢?”
皮提亚的声音变得支离破碎,难以听得真切。
镜子破碎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战场如同被拆除的电影布景般一块块地崩塌,溪水涨了上来,只有更远的天空还没来得及碎裂,在凄冷暮色带来的最后一丝寒意中,月亮落下,太阳升起,天蒙蒙亮,这片索姆河流域的小平原上只剩下两个还站着的人,距离第一声枪响,正好过去两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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