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大人却摇摇头道“不可,不可呀,邱大人一心为国,其忠贞之志日月可鉴。若是将他也牵扯进来,便是老夫也于心不忍。更何况他身在其位,对此事估计也了解了不少,我们就没必要特意再去告诉他一遍。我此番秘密回京,就是想亲眼见证这次的结果。陛下的身体每况愈下,可几位皇子都不是安分的,反倒是那福王殿下最支持太子上位。想来当初也是老夫看走了眼,都是孩子,又生在帝王家,凡事怕也不是自己所能左右的。”
“这福王殿下吧,虽说有些贪图享乐,恃宠而骄,可本性倒也算是纯良。你瞧瞧,这一次他宁愿忤逆母妃的意思也要与我们合作,彻底帮太子殿下坐实这个位置,可见其心纯良,眼光长远,倒是老夫,往日里颇有些对不起他了…”
那青年忙安慰道“叶先生这说的哪里话?当初您不也是为了保证宫中不乱,有意平衡太子与福王之间的势力啊,如今他们兄弟和睦,同心同体,这其中也少不得您叶先生与诸位同僚大人们的努力啊!”
叶大人闻言点了点头,不觉嘴角上扬道“如今我大明局势不稳,正需要有人激流勇进,继承上柱国大人的遗志,若是向你父亲那样的人再多一些,我大明的江山,便还有救!”
青年不解道“可是当今圣上不是亲自下令抄了上柱国大人的家么?莫非还对他有所留恋?”叶大人笑道“傻小子,你怕不是忘了,当今陛下多少年不曾上朝了,当初与他最亲厚的就是上柱国大人,那可是从太子时就一直陪伴着他的恩师啊,怎会不念?只是身为帝王,对一切都应秉持怀疑之心,陛下又多年不上朝,受了奸人蛊惑才一怒之下抄了上柱国大人的家。依老夫之见,陛下怕是早就后悔了,只是他身为天子,认错怕是比赴死还难,又岂能随意更改诏令?更重要的是,陛下的身子怕是一日不如一日了,即便有这份儿心,估计也没那个力了…”
青年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随即又问道“可叶先生明知圣上龙体欠安,却还要闹这么一出惹他老人家动怒,又究竟是为何呢?”
叶大人缓缓答道“这个问题你也不是第一次问我了,罢了,左右起事就在明晚,我便将一切都告诉你吧。你可知当初我本是当打之年,却为何连上六十多道上疏奏请致仕?”
见青年摇头,他便接着说道“皆是因为当时的朝堂上已容不下我这个异类了。当时顾大人去世,整个东林党派群龙无首,成了一群愤世嫉俗的文人的聚集地,让他们写写文章、动动嘴皮子骂两个奸臣还可以,若要让他们整肃朝纲,力挽狂澜,那自是不可能的。”
“当初老夫为了福王的事儿屡次上疏,陛下却一点儿回应都没给我,早在南京任职时我就想过,若是我不是朝中大臣,而是个孑然一身的普通人,用我的思想和口才汇聚天下百姓,以水载舟,让陛下能够看到这天下的民心所在,或许远比我上几道奏折,说几句废话来得
更快。”
“后来啊,陛下始终不肯上朝,整个朝堂下被分成几股势力,你争我夺,毫无法纪,看得我是又心痛又气氛,终于,那一阵子实在受不了了,便索性写了折子递了上去,这才辞官回乡。只是这几年我一直都没有放弃过,除了教习那些孩子们读书识字,我也花了大把时间寻找能扶大厦于将倾的办法。阴差阳错之间,我就结识了这幻月教的一位尊者,当初他在山中遇险,老夫正巧带着几个学生经过,就将他救了下来。”
“后来某一天,我的几个学生在我院里抱怨朝廷苛政,赋税过重,让百姓的生活难以为继,被他给听到了,当晚就向我表明了身份,并将这次计划告诉了我。我本是该向官府举报,将这群贼匪一网打尽的。可后来一想,这不正是个警示朝廷的好机会么?我为官数十载,自然知晓京师的防卫有多严密,倒也不担心真的会被他们得逞。倒不如说这一次正好能让朝廷看清楚,人家都敢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颠覆京城了,这偌大的大明,已是怎样的千疮百孔了。”
“从去年开始,我朝便与北方的后金摩擦不断,民间也已有民变的趋势,如此危机的时刻,京中的皇上和各位大人们绝不能再只顾自己享乐,不顾天下社稷了。老夫一人死不足惜,但若能凭这条性命敲醒朝廷,那死也值了。”
老先生的一番话说得我感动不已,不管身在何处,他的心都始终与朝廷,与大明放在一起。方今乱世之下,党争激烈,内忧外患,除了个别激进分子之外,大多数大臣都保持着观望态势,吕大人辞官就是因为觉得看不到希望了,心灰意冷之下便借着被圣上当做工具的由头辞官回家了,就连邱大人他们其实都只是单纯地想着报效朝廷,终于国君。为国捐躯他们是不怕的,可如何救国,如何扶大厦于将倾,他们或许从没想过这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