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诚实地摇了摇头,成功的商人我也见过不少,比如姑姑、陆叔、铜岭杜子俊、开封赛貂蝉等人,大都是凡事亲力亲为,一步一步才打拼出今天的家业的。
更重要的是,我其实一直都坚信一句话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既然是自个儿打拼回来的东西,那就应该由自己保管才是,哪有一转手就交给别人去管的?就算明知道彼此之间只是简单的雇佣关系,却也做不到完全相信不是?
所以我觉得,只要能自己上手的事儿,那最好还是别让别人插手的好。而很显然,至少在这金陵城中,貌似没有几个与我一样想法的人。
钟琪接着说道“其实这其中的道理也很简单,公子应该知道,江南富庶,其根本就在于粮食充足,纺织、造船等轻工业发达。而这几种行当中往往都离不开一样——劳动力。早在汉唐甚至更早的时候,江南地区甚至全国各地就已经逐渐形成了雇佣关系的雏形,并逐渐发扬光大,到了如今,已经是随处可见的普遍现象了。”
“可在江南,这种关系往往还涉及到另外一个问题,那就是面子问题。作为素来富庶,常常被评为全国之首的地区,江南地界的人往往都有些与生俱来的优越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江南地区逐渐开始重视商业,有不少文人士子甚至连官都不想做了,一门心思地搞事业,下海经商。”
“正所谓同行相轻,在江南,大家比的往往不是背景,也不是财力,就是你手上究竟有多少劳动力。一家企业劳动力的多少是表现这家企业发展前景和经济状况的最直接体现,所以早些时候,有些江南商户为了面子,打肿脸充胖子,雇佣了很多压根儿派不上用场的工人。这些人拿着微薄的薪水,整日里无所事事,却因为有了铁饭碗而不肯重回田园,导致大量田地荒废,百姓无米可食,反倒比以前越发窘困了。”
“针对这一现象,一些眼光长远的商家们开始将目光转向了精英人才的培养。说实话,这江南人做生意的机灵劲儿就好像是与生俱来的,在挑人、御下方面确实有些手段。很快,这些商家就培养出了不少业内知名的人才,拿着高薪厚禄,又能将事儿做得漂漂亮亮的,从整体上算既节省了开支,又避免了人浮于事,劳动力白白流失,很快就成了引领主流的最佳策略。”
“可偏偏这大多数江南本地商人都心高气傲,不屑于屈居人下,都想着能一飞冲天,呼风唤雨。与之相对的,有不少慕名而来的外地人才涌入江南,为的就是能多赚些银子。倒不是说这些人目光短浅,胸无大志,小人自己不也是外地来的吗?只是就算有这做老板的心思,却不见得会是这些江南商家们的对手。所以大多数人都会选择在这里先干个三五年,或者十年八年的,等攒够了钱就可以荣归故里,即使无法再次创业,至少也能保证下半生衣食无忧,怎么着也都划算不是
?”
“所以如今在这金陵城中,那些个下头做事的小伙计和上头掌权的大老板基本上都是本地人,只有中间负责具体事务,掌管铺面的那群人才是外地人,看着地位不一定很高,可负责的往往都是铺子里的关节之处,缺一不可啊!”
我点点头道“原来如此,这倒是挺有意思的。那那些江南掌柜们难道就不怕手底下的外地店长们卷款出逃吗?”
钟琪笑道“公子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呢?说白了吧,如今做生意不就是个信字当先吗?再说了,他们从选人到签约都有层层套路,变着法子地考验面试者,保证能选到称心如意的人才,又在薪资发放上使些手段,让这些人想走却又觉得心有不甘,所以只能在契约生效的这段时间里老老实实地为东家做事。再说了,这些人的薪资待遇也普遍不低,若非遇上大事,谁又肯自毁清名,背上个忘恩负义的骂名呢…”
说到最后,钟琪似乎又想起了自己如今的境遇,声音也不觉低沉了下去。我正欲劝慰他两句,包厢的门便被人推开了,店长带着几个貌美的丫头亲自来给我们上菜,都收拾好了菜道“几位爷,这几位都是我们店里容貌最好的姑娘,今日几位初来小店,就让她们几个伺候几位爷用饭,以示诚意!”
钟琪在一旁笑道“呦,楚店长今儿可真是大方啊,这几位平日里可都是专门伺候达官贵人们的,像我们这些人平日里可没机会见着,看来今日,我是沾了二位小友的光了啊!”
楚店长慌忙摆手赔罪到“呦呦呦!钟店长这说的是哪里话啊?实在是不巧,不巧得很啊!您说每次您来的时候吧,这几位姑娘基本上都在伺候别的客人,真是脱不开身呐!您说我们这儿是饭店,来的都是客,总不好厚此薄彼,随便得罪了客人不是?反正在我老楚看来啊,不管您是在这儿消费了一千两,还是一文钱,那都是我们这儿的贵客,总是要照顾周全的不是吗?这不,今儿个我就特意将这几位姑娘都给几位爷带过来了,几位爷,还请好好享用美~食啊!”
两个深谙其中门道的男人心照不宣地相视大笑起来,我和凌朝对视一眼,却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深深的无奈和鄙夷。就是想来吃顿饭,怎么忽然间就成了喝花酒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