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哥哥,往年这个时候,也不过刚入初冬,但仍是保留着秋日的洒脱,但今年,好像是格外的寒冷,雪一夜一夜地下着,你说,这场雪,又会什么时候结束?”
我笑了笑,脱下衣服上前盖在小丫头的身上,伸手在灵儿发际上抚了抚。
“是雪,它终究会停,灵儿别担心,冬日里的雪虽寒冷,但来年初春冬雪消融,这些雪被尘封在地下,也胜得一场及时雨了。”
灵儿朝前走,院子里有我种的一株腊梅,早就种了,但迟迟未曾开花。
我时而也上心浇灌几次,但许是忙来忙去倒是将花都忘了。
近几日进进出出,竟然也都没注意到,这株腊梅,竟是开了?
腊梅粉嫩里带着些淡紫色,被雪花点缀更是清冷之外让人觉得魅惑?
这样的世界里,能开出这样不畏世俗的花,倒也算是豪杰了。
“人人都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株腊梅开得这样好,满院子都没有任何人要拔掉它,大家只想欣赏,凛冽冬日里这样好的日子,可是不多。”
我亦是上手轻轻抚了抚花瓣,没想到刚上手一碰,一片花瓣就掉了下来。
我浑身一怔,心下亦是无奈。
“虽说无人拔除,但也早已泥足深陷难以自救,眼下看着风光,但冬雪融化,尚且撑不住一片雪,又怎么撑得住那一滴水?这树腊梅,或许是我不应该栽在这里,它本该长在悬崖边上,任由风吹雨打孤自绽放,本该长在幽深峡谷里,任由百花绽放它独自含蓄等待冬日惊觉四方,但就是不该被我藏在这里度日如年,它的花香,早已飘出了十里长街……”
这样说着,两人之间缓缓沉默了,雪花落在地上悄无声息。
谁也不知道刚才落下的雪花,是落在地上了,还是忽然化了。
我看着这被四面墙围住的院子,只觉得一颗心,缓缓地像是被这凛冬长久地封住了一般。
灵儿拿下衣服放在我手上,小姑娘的眉眼里仍是盛满了我的身影。
悲催,苦难、束缚、不得解脱!!
我陡然之间浑身一震,霎那间,我忽然了解到,这样的我,藏在泥沟里不得翻身,说不好哪一日翻身只是为了更好地躺下。
这样的我,如何让灵儿安歇……
“十三哥哥,你我之间本就是一纸婚约在册,我曾想我不做什么族长,你也不是人人皆知的死南之后,我是我,你是你,我们向来就是这样简单,一室一家,安然恣意,小河畔旁,洗菜捣衣,这样的日子,我在桃花源里看到了,本以为你我之间前路光明灿烂,但一朝蹉跎,你我都坐上了不该坐但又必须坐上的位置,这次,我们都是傀儡了,想来也是可笑,我们曾经除尽傀儡,但如今,自己却成了要斩杀殆尽的东西……”
灵儿看着我,眼底像是溢满了挣扎,我心下颤栗不止,整个人只觉得脑袋里一片慌乱。
天下之大,世人之多,焉能容不下一双人?
可天下之下,世人之多,却容不下一族、两族数以万万计的人。
“灵儿,是我,对不住你。”
“十三哥哥——”
灵儿看着我眼底溢满了晶莹,向来是干脆利落的姑娘在这一刻,也是情意纠缠。
她说:“你没有对不起谁,我也没有对不起谁,我们只是身份变了,情意仍在,很多事情不是你我所能决定的,我知你心意,懂你心事,至于再聚,十三哥哥,下一辈子,你要记得,早点找到我,我会等着你,奈何桥旁,烟柳人家,桃花源处,哪里都好,我会等你,一如既往……”
话音缓缓落下,灵儿凑了上来,我只感到唇角一片温热,稍纵片刻,温热不在,只留下彻骨的冰凉。
雪地里落下两道身影,一个是我,另一个也是我。
我折下一株腊梅,其间抖落了不少花瓣,可终有紧紧扎根在树枝上的花瓣不肯坠落。
像是它们生来,就是为了这一季绽放,落了地,绽放不在,那拼了命,也将毫无疑义。
我将腊梅插在另一处雪地里,靠着墙,若是长大了,想是可以探出墙外,外面的世界,总归是好的。
“灵儿,下一次,我会找你,一定!”
我就这样看着这株腊梅一整夜,它尚且有的长,有的爬,爬向哪里任由自身,这份自由,是我无法羡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