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山一鹭说到这里,双眼紧紧盯着厉秋风的面孔,似乎想要一眼看穿他的心思。厉秋风故意作出一副惊讶的模样,口中说道:“原来姓陈的一伙竟然有如此来历!实不相瞒,先前我曾与几位朋友谈论过九姓人家到底来自何方,还以为他们与百余年前与太祖皇帝争夺天下的陈友谅有关,十有八九是陈友谅帐下将官的后人,没想到他们竟然是大宋遗民的子孙,着实出乎意料之外。”
厉秋风将慕容丹砚讲述给他的有关九姓人家的传说向松山一鹭说了一遍。其实九姓人家与他压根没有丝毫干系,他对九姓人家是善是恶也并不关心,之所以长篇大论地说给松山一鹭知道,只是为了拖延工夫罢了,是以讲述九姓人家传说之时,他有意添油加醋,东拉西扯,果不其然,等他说完之后,四周已经极为黯淡。两名仆从点起了火把为厉秋风和松山一鹭照亮,又有两名仆从送来两个暖炉,放在厉秋风和松山一鹭身边为两人取暖。厉秋风见松山一鹭如此作派,暗想这个老家伙出门办事,却带了这么多无用的劳什子,在我面前大摆威风,可见此人自视甚高,绝对不是甘心屈从于人下之辈。他为松田家效力是假,取代松田家自己称王称霸才是真。
念及此处,厉秋风心中一动,暗想天近黄昏,四周寒气逼人,慕容姑娘和叶逢春离着水塘极近,只怕抵受不住寒气,须得想一个法子让两人尽早远离水塘岸边,免得遭受寒气侵袭之苦。
厉秋风思忖之际,只听松山一鹭哈哈一笑,口中说道:“或许中土有关九姓人家的传说与陈友谅有关也说不定。陈友谅出身草莽,最后能与朱元璋争夺天下,虽说功败垂成,却也算得上是一条好汉。只是藏在扶桑国这伙人确是大宋遗民无疑,与陈友谅并无干系。”
松山一鹭说完之后,厉秋风点了点头,口中说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今日能够得蒙老丈赐教,着实感激,若是能向老丈多作请教,必定大有益处。只是今日天色已晚,不敢劳烦老丈在此地久留,我与两位朋友在此处停留一晚之后,明日一早便要赶去见一位大商人。”
松山一鹭沉吟了片刻,这才沉声说道:“既然如此,老夫就不打扰阁下了。只是与阁下言谈甚欢,尚不晓得阁下的高姓大名,未免有一些遗憾。”
松山一鹭一边说话,一边留意厉秋风的神情,厉秋风急忙拱手说道:“是在下忘记通报姓氏,着实失礼。在下姓厉,名百岁,还请老丈多多关照。”
厉秋风于仓促之间说出了一个假名字,倒也并非全无依据。他自幼被师父收养,其时并无名字,师父给他起了一个小名叫作百岁,希望他无病无灾,平安长大。这个名字只有师徒二人知道,厉秋风仓促之间不及多想,便将这个名字说了出来。
松山一鹭听厉秋风说完之后,拱手说道:“原来是厉先生,失敬,失敬。”
厉秋风拱手还礼,心中略略有一些焦急,盼着这个老家伙尽快离开,免得慕容丹砚和叶逢春抵御不了水塘的寒气。可是松山一鹭毫不着急,又与厉秋风说起闲话来。厉秋风哪里有余暇与他废话,只得抢着说道:“厉某还有两位朋友在此,不妨引见给老丈,三位还要多多亲近才是。”
厉秋风说完之后,不等松山一鹭答话,便即站起身来,转头向着躲在大黑鱼尸体背后的慕容丹砚和叶逢春大声说道:“穆姑娘,叶先生,请两位过来说话。”
此前厉秋风独自前去与松山一鹭见面,慕容丹砚和叶逢春躲在大黑鱼的尸体背后,不时探头向两人望去,唯恐松山一鹭命令手下的武士围攻厉秋风。只是厉秋风与松山一鹭并未动手厮杀,而是坐下来侃侃而谈,大出慕容丹砚和叶逢春意料之外,两人想要知道厉秋风与松山一鹭说些什么,只是藏身之处离着厉秋风和松山一鹭约有十余丈,压根听不清楚两人在说些什么。慕容丹砚年轻气盛,又担心厉秋风的安危,心中焦急万分,若不是厉秋风叮嘱过她千万不要莽撞行事,只怕她早已冲了出去。叶逢春虽然不像慕容丹砚那般焦急,心中的惊惧却是远在慕容丹砚之上。他将身子缩在大黑鱼尸体背后,暗想厉百户和穆姑娘武功高强,想要逃走并非难事,可是我手无缚鸡之力,只怕他们两人不会带着我一同逃走,这、这可如何是好?
念及此处,叶逢春心中惊恐难安,后悔不该跟随厉秋风到寒山渔村来送死。两人躲在大黑鱼背后各怀心思,一时之间浑然没有察觉背后水塘飘来阵阵寒气。直到天色黯淡,黄昏渐渐迫近,叶逢春才发觉如同坠入冰窖,身子被冻得颤抖起来,心中一惊,急忙转头四处张望,待到他发觉寒气乃是从身后袭了过来,这才发觉水塘有异。他知道水塘之中必定有古怪,急忙转头对慕容丹砚说道:“穆姑娘,咱们身后的水塘寒气逼人,只怕不是善地。”
叶逢春话还没有说话,慕容丹砚头也不回地抢着说道:“水塘里的寒气十分厉害,能将活人冻僵,若是稍有不慎,被冻死冻伤也不稀奇。”
叶逢春听慕容丹砚如此一说,大惊失色,颤声说道:“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慕容丹砚有真气护体,又惦记着厉秋风的安危,虽然感觉后背生凉,却也并不在意,此时听叶逢春说话的声音都变了模样,知道他心中恐惧,着实瞧不起此人,懒得与他多说,是以叶逢春说完之后,慕容丹砚只当作没听见,只顾着探出头去向厉秋风和松山一鹭张望,压根不理会叶逢春。叶逢春见慕容丹砚不与自己说话,虽然心中惊恐难安,却也不敢出言询问,只得裹紧了衣衫,抵御不断侵袭过来的寒气。他没有练过内功,只凭着身上的衣衫压根无法与寒气相抗,初时只觉得如同浸入凉水之中,丝丝凉气在他身上各处游走。到得后来犹如身在冰窖之中,脑袋和手足渐渐变得僵硬,叶逢春知道情势不妙,心中叫苦,暗想我在扶桑国小心翼翼蛰伏了多年,想不到毙命于此地,太过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