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婉希想要这个角色,又不想让人觉得自己欺负洛霜,为了争抢一个角色闹的难看,于是找了别的借口转移观众注意力。
可她没想到的是,洛霜居然就这么说出口了,丝毫不顾及观众可能有的过度解读。
于婉希脸色有点僵硬,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立刻接口道,“我也想演这个角色。我知道洛霜你长得好看,演红玫瑰比我更有优势,但我真的想试试这个角色,可以吗?”
洛霜那长相,本身就是冷艳那一挂的,普通的打扮冲击力都十足,如果再来个烈焰红唇,风情万种的装扮,说是角色妖姬都不为过。
不行,那样的视觉冲击太要命了,于婉希生怕会因为这一出,把自己演的白玫瑰衬托的黯淡无光。
而且,于婉希前世演过妖妖娆娆的大美人,自认为自己演这个角色不会输给洛霜,凭什么让给她?
洛霜抬手,“行吧,那我选白玫瑰。”
洛霜到真的无所谓,相比红玫瑰的小情小爱,她更喜欢白玫瑰的大爱。
有影评人曾解读过,说卫其轩导演的这部电影,里面的红白玫瑰其实是一个人,一个名为女人的缩影。女人,她可以是爱国的,为此不惜一切。她也可以是向往爱情的,为此飞蛾扑火。如果把红白玫瑰看成一个人,那她就是一个女人崇高和自私的一面。
每个人都是自私的,有自己追求的东西,但有需要的时候,她也可以变的无私,因为爱国是刻在骨子里的东西,深入血液。
可能在许多人看来,白玫瑰会比较简单易懂,但在洛霜看来,她却是最复杂的人格。
她是如何在污泥中,还保有如此坚定崇高的追求?
她为什么如此固执,难道真的看不到大融合的好处吗?
在电影中,男主曾在和她的交谈中,透露过自己的理想,透露过大融合这个伟大的事业。那时,白玫瑰是动容的,那为什么之后又会一次又一次阻止男主?难得就只是因为爱国,就如此固执?
这不对,这不是一个在风尘中打滚,聪明到通透的女人。
白玫瑰有许多值得挖掘的地方,尤其是在最后一幕,她唱完《国破山河在》,然后举木仓自尽,那会儿她到底是伤心绝望,还是心中仍保有一丝期望?
伤心于这个国家彻底亡了,还是期望于大融合后,百姓们安居乐业?
洛霜越琢磨这个角色,越觉得有意思。而且白玫瑰的大部分剧情,都在唱曲上,她用一首曲子的功夫道尽了所有的感情,然后从容赴死。甚至连台词都没有几句,而和韩城的对手戏,也只在几个眼神的功夫。
韩城在台下听完她整首曲子,视线交错,分开,再交错,直至眼睁睁看着她微笑含泪举木仓自杀。
两人全程没有说一句话,情绪都在眼神里。
洛霜翻完整个剧本,和韩城商量,“我先去学习曲子,等练习好了再过来和你排练,可以吗?”
韩城点点头,表示赞同,“没问题,婉希你觉得呢?”
于婉希点头,他们两人的对手戏更多,能先排练当然好。
三人商量完毕,就各自分开了。
洛霜先去吃了晚饭,然后去了节目组安排的音乐室,在那里,乐曲指导老师已经在了。
刘老师是魏州的曲艺大家,《红白玫瑰》的故事发生在魏州的一个小国,而白玫瑰唱的歌曲,是当地比较有名的小调。
电影里那首《国破山河在》,是根据这个小调的曲调,由刘老师改编填词后,重新创作的。
也就是说,刘老师相当于原作曲了,节目组能邀请到她来给洛霜上课,确实是花了心思的。
刘老师六十多的年纪,但保养得宜,脸色红润,头发黝黑。为人非常温和慈祥,看到洛霜进来笑着招手让她坐下。
“这首《国破山河在》的背景故事,不知你知不知道?”
洛霜点点头,原主记忆里有,当初她拉片子的时候,特意去研究了这首曲子背后的故事。
草木深深景如故,老马归途人不识。这说的是魏州历史上一场惨烈的战役。
那是一场灭国之战,吴国和魏国是邻国,相互摩擦上百年,随着魏国的发展,实力越来越壮大,而吴国因为内忧外患,渐渐有了颓势。
在一次吴国国君死亡,王子们为争夺皇位内战之时,魏国举国来攻打。
这一场战争持续了十年,别看吴国王子们谁也不服谁,但吴国却有一位德高望重的相国,他在王子们之间左右逢源,并忽悠他们与魏国对战,并率领百官发誓,谁打赢了魏国,就全力支持这位王子。
众王子心里也明白,如果魏国真的打进来了,他们这些人的下场也不会好,在相国连哄带劝下,也纷纷答应了这场军事较量。
因此众位王子虽然各自为战,但还真就拼了命的去和魏国为敌,并且不依不饶,百战百殆,百殆百战。输了就继续打,人没了就征兵。
打到最后,几乎全民皆兵,就连女人都上了战场。
最后的结果,吴国还是输了,而且是以极为惨烈的方式,原本整个吴国有六十多万人,十年战争打下来,全国上下不足十万,而且大部分是老人带着孩子。
当然,魏国也好不到哪里去,这么多年的战争,国内的青壮年都去当兵了,有的身体残疾,大部分一去不回。
最后魏国虽然赢了,但也没有落到好,国力耗尽,最后被相距甚远的齐国吞并。
国破山河在的故事,就是说一位老兵,回到家乡后发现,草木依旧在,但早已没了人烟,零星几个还不是认识的乡人。
这首曲子相当应景,契合了白玫瑰当时的心境。
刘老师见洛霜知道,就没再强调背后的含义,开始细细讲解关于唱腔方面,情感转折方面的内容。
感谢原主从小培养的音乐素养,虽然和曲艺方面有较大的区别,但老师讲的内容,洛霜还是听懂了,虽然不能现在就融会贯通,却也不是一问三不知。
刘老师也知道洛霜是个演员,可能对曲艺方面没什么了解,在讲解过后就一句句教洛霜怎么唱。
这个曲调是比较简单的,又经过刘老师的改编,更加贴合现代的唱法,不太需要运用太多的花腔,因此洛霜还能跟的上。
刘老师教了好几遍,见洛霜记住了,就让她自己唱,然后随时纠正洛霜的发音。
“在咬字方面你得注意,有的轻有的重,不知道你听过魏州方言没有,他们说话的时候,喜欢最后一个音节放轻。你大概是京州人,最后一个音节比较重,唱歌也一样。这样不对!”刘老师听了几遍,然后对洛霜道。
洛霜思索了一会儿,然后尝试用魏州方言去读曲词,一开始很不顺,后来渐渐找到了感觉,越来越像魏州那边的风格了。
刘老师有点惊讶,“没想到你还学过这个?”
因为大融合,联盟要求所有人学习正统的官话和乡音,其他的都不需要,洛霜一看就是京州人,居然对魏州话有涉猎。
要知道京州离魏州相当远,坐飞机都需要十几个小时,而且即便去了魏州,交流用的也是官话,很少涉及当地的乡音,除非是真的喜欢,或者搞这个研究的。
洛霜笑笑,说到这个,就不得不说原主的天赋了,她好像非常擅长语言方面,接触一个月就能顺利抓到精髓,然后能说能听懂,当然了读写那是另外一回事,需要系统的学习。
原主喜欢拉片子,无论什么地方的片子,只要是好电影,她都会去看。
魏州本地话的片子她也研究了不少,还常常一部片子拉几遍几十遍,这导致了她能听懂,甚至用本地化说台词。
原主没把这种天赋放在心上,毕竟她是除了演技,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人。
可洛霜却觉得,这真真是非常好用的技能。
刘老师见她居然能说魏州话,虽然还不太正宗,但没关系,多加练习就行,“那你要不要尝试一下用魏州乡音来唱这首曲子?”
刘老师编写这首曲子的时候,本就有两个版本,一个是官话,一个是魏州话。电影里的是官话,为了电影的整体和谐,因为语言对话用的都是官话,如果曲子突然变成乡音,会显得很突兀。
可现在刘老师看到洛霜的表现,突然心动了。
舞台上的这一幕,原本白玫瑰就没有台词,所有的情绪都在曲子里,那用魏州话也不会让人觉得奇怪。
洛霜尝试用魏州话唱了一遍曲子,感觉不太对劲,歪头看刘老师。
刘老师笑笑,突然开嗓,用一种奇异的音调,唱出一首苍凉,悠远的曲子。
洛霜闭上眼睛,好像看到了那满目疮痍的战场,看到了回到家乡的老兵,老兵牵着老马。
老兵一瘸一拐,老马瘦骨嶙峋。
他们走一段停一会儿,看着这熟悉又陌生的家乡,找不到归处。
草木深深,老兵在繁茂的杂草中,找到了小时候家门口的那颗树。此时树还在,已经变的非常高非常茂密,然后树木后面的房屋早已破败不堪。
老兵推门进去,里面到处是蛛丝,灰尘,以及蓬勃生长的杂草。
走过庭院,推开半倾斜的门,老兵看到了洛满灰尘的牌位,一座,两座,三座家里人都在,包括他自己的。
这是何等的悲凉!
退出家门,整个村子没有几人,空荡荡,冷清清,秋风瑟瑟人心凉。
再睁开眼,洛霜恍然发现,自己居然流泪了。
刘老师唱完,忍不住叹一口气,“每次唱这首曲子,我都会觉得难过,次次忍不住流泪。不行了,人老了熬不住。你自己练习吧,我明天再来。”
说完她就起身离开了。
洛霜看着她的背影,心里不得不感叹,这就是老艺术家的魅力,只一首曲子的功夫,就能把你唱哭。
如果她有这个本事,再也不用担心白玫瑰的形象单薄了。
白玫瑰和老兵有异曲同工之妙,在唱的时候,情感是一样的,寄托也是一样的。
洛霜轻了轻嗓子,学着刘老师的唱法,自己试一遍。然而开口就停下了,不对,不是这样。
再试,再停下,还不对,音调完全不一样。
又试了几遍,还是找不到感觉。
这时,外面传来清冷如玉石般的声音,“刘老师用的是魏州当地一种民间曲艺特有的唱腔,韵律和音调起伏和其他曲艺方式大相径庭,你没有抓住特点,不可能唱好。”
洛霜转头一看,居然是卫其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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