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边疆风雪很大,一夜之后外头银装素裹,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安庆城内的寮军龟缩了许久都未曾出城,因天气恶劣晋军也不好出战,便只能死死的围着安庆,断了他们的粮草运输。
林思慎最近领命在安庆城四周巡查,看看有没有寮军的粮草偷偷运往安庆城。每日顶着风雪巡查两个时辰,算是领了军营里最辛苦的一份差事。
披在身上冰凉的铠甲不仅重还不保暖,偏偏又打死都不能脱下。一身风雪的林思慎骑马领着羽林卫结束了半日的巡查,从外头赶回来。
她铠甲之上已经落了一层厚厚的霜雪,远远看去倒像是一尊会动的雪人。
快到军营时,林思慎搓了搓冻僵的手,放下缰绳,抬眸就看到有人正在往军营大门上挂灯笼。
挂灯笼的人听到了响动,回头看了一眼,热情的唤了一声“小将军回来了?”
“嗯。”林思慎点了点头,看着军营门前那刚刚挂好的一排红灯笼,有些出神。
士兵从木梯上爬了下来,往双手上吐了口热气搓了搓,回头看着灯笼解释道“快到新年了,闻将军吩咐挂几个灯笼,看着喜气些。”
林思慎眯着眼看着一片白茫茫中,那格外显眼的红灯笼,轻声低喃道“新年了呐。”
仔细算来,林思慎离开京城已经有一年半的时间了,这将是她在边疆军营中度过的第二个新年。上一回新年之际,她受了刀伤,一直在营帐内养伤,墨竹给她端来了一盆熬好的羊肉汤,潦草的过了一次新年。
以往在将军府时,每回新年都是林思慎最高兴的一日,祖母会给她包上一个大大的红包,娘亲会亲自下厨做上一桌没那么好吃,但是心意满满的饭菜。
大哥和父亲,也会暂时收了平日的严厉冷淡,陪着林思慎放炮仗烟花,看着她满院子蹦跶。
也不知她不在了,家中还会不会像以往那般热闹,也不知沈顷婠新年之际,会做些什么说些什么。现下她在皇宫之中,又会做什么,是不是闲暇之时仍是整日捧着书籍,眼中再无他物。
如今想来,她们
成亲之后,竟是连一次新年也未曾一起度过。
想起沈顷婠,林思慎不免有些忧心,这几月她寄了几封家书送往京城,却是连沈顷婠的一封回信也没收到过。
她虽然远在边疆,可有黎洛每月定时传来的书信,她也知晓京城发生的动荡。
太子因毒害皇帝被废,落了大狱,二皇子在朝堂之上一家独大,沈顷婠被皇帝留在宫中住了大半年,竟是一次也没有回过将军府,自然也就没收到她寄回的家书。
沈顷婠和异族人合谋扳倒太子的事,林思慎已然猜到了,可出乎她意料的是,二皇子竟也是在其中扮演着不可或缺的角色。
为了对付太子,沈顷婠竟和二皇子心照不宣的联起手来,与虎谋皮何其惊险。
二皇子此人心机极深,老皇帝也是个猜忌心极重的人,沈顷婠就这么被留在宫中大半年,林思慎不得不为她担忧起来。
她远在边疆冲锋搏命万分惊险,可身处权力漩涡之中的沈顷婠看似清闲,其实却比她的处境惊险百倍,稍有不测,沈顷婠便会被卷入其中,尸骨无存。
正当林思慎愣神之际,一旁的一位副官突然驾马上前,走到林思慎身旁,目光殷切的问道“小将军,明日就是新年了,咱们应当能歇上一日了吧。”
林思慎回过神,看着身后那些疲惫不堪的将士们,朗声一笑安抚道“这段日子辛苦你们了,我今日会向闻将军请命,明日让你们留在军营中歇息吧。”
副官拂去肩上的积雪,看着林思慎苍白瘦弱的脸,轻声问道“小将军可比属下们劳累的多,也该歇上几日了吧。”
林思慎笑了笑垂头默然不语。
副官压低了声音,替林思慎鸣不平“大家都知晓,闻将军不喜小将军。这大雪天巡查的差事本该轮着来,让副官率领便好,可他偏偏让小将军您亲自率领,这么一巡查就是好几月。军营里最苦最累的差事,闻将军通通都交给小将军,实在是有些过分。”
闻行任对林思慎的态度大家都看在眼中,这一年半来林思慎立功无数,闻行任不仅没有封赏,还处处找林思慎的毛病,只要让他挑到了错
处,便毫不留情的处置林思慎。
林思慎将副官的话听在耳中,神情却是丝毫不变,她淡淡的瞥了此人一眼,沉声提醒道“想来闻将军定是有自己的打算,身为属下,绝不可妄议将军的决策。”
副官脸色一变,轻咳一声恭敬道“是。”
闻行任联合其他武官的刻意排挤,林思慎自然再清楚不过,只是她现下是闻行任的下属,军中等级森严,就算闻行任再三刁难,她也不能明着表现出不满。
驾马入了军营之后,林思慎回了自己的营帐,才一走入便迫不及待地让墨竹取了羊皮囊,靠在火炉旁往嘴里灌了一口烈酒。
这等寒冬,也就唯有灌入喉中的烈酒,能给冰凉的身体带来一丝暖意。
林思慎饮了一大口烈酒后,深吸一口气垂下头,铠甲上的积雪被火光烤炙,化作水滴自她身上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