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刚上班,广播就响了。
“喂,我是迟志田,下面播送一则通知。
昨天晚上的事情派出所已查清,迟主任已回厂上班。
对于造谣中伤,陷害他人,与犯罪嫌疑人合谋者厂委决不姑息,具体处置办法已交人事科,回头会在展示栏公示。”
保卫科里何秀秀泪崩,质问冯菲,“你不是说窦科长会来救咱们吗?”
冯菲本来就一肚子气,被质问更加生气,“你们不能指着我一个人啊,自己也想想办法。”
“我们又不认识什么大人物想什么办法,你舅舅不是服装厂的主任吗,让他给安保科打个电话把咱们捞出去。”何秀秀再次提起让康健捞人。
大家纷纷附和,她们进来后一直水米未进饿得头晕眼花。
安保科那群缺德玩意儿隔两个小时就来谗她们一次,现在不求别的,就求能出去吃顿热乎饭。
冯菲腹诽她舅舅都被迟耿耿弄到派出所去关起来了,现在自身难保,怎么捞她?
那天她接到白主任的命令在工厂里造迟耿耿的谣,以为也会像以前一样平安度过,没想到遇到安保科新官上任,她当晚就被圈到了这里。
舅舅被管制了,她们冯家跟着落魄,自己只能老老实实的待着,不知道迎接自己的是什么命运,她突然有些后悔了。
白主任让她们造谣,事后却不管她们,这叫什么事儿!
如果自己被开除以后再找工作就难了,她该怎么办?
……
听到广播的姜鹏急匆匆去研究室找于得水,“主任,咱们车间的阎巧春昨天跟着二车间三车间的女工去派出所,现在还没回来,听厂长的意思她也在开除之列。
阎巧春虽然爱扯闲话,但她的油漆技术是工人中拔尖那一拨里面的,如果她被开除……对咱们一车间是个损失。”
于得水放下手里的电锯,急三火四出去,“我去人事科一趟。”
“哎,好!”姜鹏心里七上八下的,主任出面不知道能不能行。
人事科大地震,梅永葆内退后厂委没有提拔新的主任。
副主任丁俊艳也是中立派,干事分属不同的派系。
因为掌管着工厂的人事任命、赏罚、招聘等重要工作,向来是厂里权利斗争最激烈的地方。
嗐,他甩甩头,还是去干活吧,等主任回来就知道结果了。
……
人事科已经炸锅很久了,从吴必友接到迟志田打过来的电话,报出一长串开除名单开始,这里就没消停过。
以丁俊艳为代表的老资历一致要求吴必友去见三车间主任赵大春和工会邢阿炳,征求他们的意见后再说。
以金灿为代表的老油条觉得应该听取一下刘副厂长的意思。
而以刘晚照为代表的年轻干事觉得应该请厂委邰碧翘同志来主持人事科工作。
那个和吴必友一起分过来的肖钧劝吴必友,听人劝的得一半。
家具厂水太深,不是他们能把握的。
吴必友拍案而起,厂委下达的开除命令人事科照着执行就是了,为什么要听邢阿炳赵大春两个中干的意见?邰碧翘没有厂长的任命,有什么资格来人事科主持工作。
办公室顿时鸦雀无声,大家齐刷刷的看着他。
肖钧尴尬解释,“老吴脾气爆爱冲动,大家见谅,见谅啊!”
大家沉默以对,见谅不见谅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吴必友和肖钧得跟他们一条心。
吴必友见没人再吵吵,坐下去起草开除文件。
肖钧见状扑上去抢他的纸笔,“你疯了!”
“我没疯,你别疯!”吴必友利落躲开,迅速将文件完成准备贴到公示栏。
完了,全完了!肖钧蹲下去捂脸叹气。
老吴还是跟以前一样冲动不听劝,这样直来直去把人都得罪完了,他们以后还怎么在人事科立足?
虽然办公室其他人没看到吴必友写了什么,但他们可以从肖钧的眼神表情猜测。
这个吴必友果然是个异端,必须想办法把他踢出去。
于得水蒙头闯进来,眼见要撞着拿着文件匆匆往外走的吴必友。
吴必友刹住脚,往后退了一步。
于得水松了口气,“打扰一下,刚才厂长宣布的人事处理结果是谁负责的?”
“我!”吴必友上下打量了于得水一番,停在他满头的木屑上。
这个人是车间的,衣服又脏又皱,不知道多久没回家了,是个干实事的,他的态度莫名恭敬了几分,“请问你有什么事儿?”
于得水一拍大腿,今儿运气好,进门就遇到正主了。
这个年轻人没见过,应该是厂里新招的,“小同志,我是一车间的车间主任于得水,我们有个油漆工阎巧春现在被羁押在派出所里。
油漆工是我们目前必需的工种之一,阎巧春的业务能力比较强,人胆子小,就爱传个闲话什么的,昨天的事情应该是个误会,我想帮她求个情,能不能从轻处罚?”
吴必友记得开除名单里面有个叫阎巧春的,他父辈年纪的车间主任拉下面子为一个技工求情,他心里不落忍,但他做不了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