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如晦,人如幽鬼。
这是猎兵小队的大部分人在进入这个失落的地狱世界后,第二次如此近距离大规模地看清这些被称为“异魔”却又拥有着人类面貌的家伙的真正模样。
这些鬼东西身上穿着残破不堪的衣服,每个人看上去都脸色苍白,眼眶凹陷眼球突出,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死寂荒凉的气息,就像是一支恐怖的死亡军团般步步逼近,让人的呼吸不自觉地就变得急促了起来。
“不能陷入他们的包围!”
猎兵小队的队长吉津一朗手指关节泛青地抓紧了手中的快刀,脸色凝重地开口在通讯语音中指挥道
“所有人听我命令,保持距离互相协助,我们一起向东侧突围!”
作为木村白拓的亲信,他比别人对于异魔的了解更深入一些,清楚地知道这些异魔不仅拥有着完全不在天赋序列周期表中的诡异能力。
不仅如此,更宛如活死人一般完全不知道什么是疼痛,不斩掉对方的头颅,彻底破坏身体机能,对方就会像是野狗一样咬着你不死不休。
不过在场的众多七星猎兵中显然有人对于这一点了解的比吉津一朗更加深刻,这个人自然就是东野原了。
就在众人还盯着逐渐围拢上来的异魔有些失神的时候,身后陡然传来了一声利器穿透**的撕裂声!
下一秒,又什么东西飞过他们的头顶上空划过一道抛物线,重重地摔落在了地上。
听到声音的众人顿时一愣,转过头,才发现那个一直戴着白面獠牙夜叉面具的男人已经将手中的刀斩向了东侧的异魔。
原来早在吉津一朗开口之前,东野原在【九眼六道】的加持下就察觉到了他们眼下的形势和处境,当即拎着刀不假思索地就朝着东侧冲了上去。
在困难和危险面前,最怕的是所有人都躺平无动于衷。
有人带头,情况立马就不一样了。
猎兵小队的众人望着生猛的东野原,尽管的无数异魔的夹击下危机匆匆险象环生,就像是行走万米高空的钢丝上,下方是名为死亡的深渊。
可偏偏那无与伦比的速度,每每却让他在钢丝上一掠而过,同时也和死亡的深渊擦肩而过。
那个名为白夜叉的男人,手中的那把第三侦查组的快刀总是能够赶在对方各种诡异莫测的能力袭来之前,
先一步斩下异魔的头颅。
然后连半点驻足停留都没有,身形一闪,手中那把有如白蟒般的刀光再次撕开雨幕袭向下一个异魔。
不能坐以待毙!
众人的心中纷纷一个激灵!
这一瞬间,
各种不同的领域纷纷展开。
在领域的加持下,猎兵小队的众人身上背着物资,手持武器劈砍了起来,雨水中顿时时不时传来一阵沉闷的倒地声。
而在这些无边无际的异魔遥远大后方,一个胳膊上戴着三道杠袖章的少年站在一栋楼上怔怔地望着脚下那覆盖在地面的黑影前方,那块空白非但没有被填满,反而像是一只白色的画笔般朝着东侧缓缓延伸了出去。
“你的目的也是那里吗...”
少年眺望着东边更远方的入海口方向,不由喃喃自语地开口说道。
“背信弃义的家伙!”
忽然,在少年的身后传来了一个充满了憎恶的声音。
少年转过头,在他身后站着的是一个脸部腐烂苍白没有一块完整的肉,几乎能够看到脸骨的中年男人。
男人那双眼中泛着死鱼般的光芒,气愤地说道,“阿怀,你就是太容易相信别人了,那个家伙...不值得信任。”
男人说话的时候语气中流露出一种类似于父亲般关切的威严,只是漫长的岁月早已经腐蚀了他的身体的一切,那威严的声音听起来却犹如砂砾在嗓子眼摩擦般刺耳难闻。
少年名叫江怀,也就是东野原梦中遇到的那个少年。
“你等着...这次...我会帮你收拾掉他!我最恨的就是背信弃义的人,阿怀你不要跟那种家伙来往!该死!该死的家伙!我要剁碎他!”
此时听到父亲江远的话,少年江怀干瘪的脸上露出了温和的笑容,声音却难得正常的安抚道,“爸,您别担心了,这些事情我会处理好的。”
“可你还是个孩子。”父亲江远有些暴躁不安地在少年江怀身后来回踱步,哪怕脸上的都没有几块完整的肉,却依旧可以感受到他那压抑不住的怒气。
事关江怀,他向来都是如此。
最后,他还是摇了摇头,压抑着愤怒说道,“不行,这件事我和你母亲出面解决,你还是个孩子...你还是个孩子...”
吱呀—!
两人身后天台的门忽然被打开。
一个面目苍白如纸毫无血色,嘴唇干枯僵硬,眼中只剩下大片大片眼白的女人步伐却异常优雅地走了上来,声音温和地对少年江怀说道
“你爸爸说的对,你这孩子...在那些坏人面前会吃亏的,这件事就交给我和你爸爸吧,你要注意身体,注意休息睡眠...”
女人絮絮叨叨地说着家长里短,就像是很多很多年前暖黄色的夕阳下客厅里的一幕,一旁暴躁的男人也逐渐沉默了下来。
“好的,我知道了。”
终于,少年江怀从远处收回了视线,对两人说道,“那这次,要辛苦你们了。”
“该死该死!都踏马该死!”男人又愤怒了起来。
“别吓到孩子。”
女人语气温和地说着,人却已经走到了天台栏杆边,一点一点的爬了上去,转头对少年脸上挂着看上去有些诡异的笑容,“放心,我和你爸会看着办了的。”
话音落下,她便跨过栏杆径直跳了下去。
少年江怀脸色不变地低头望去。
只见女人坠落到一半,双手陡然攀住外面的空调板猛地一用力。
风化腐蚀水泥板瞬间断裂,但她整个人却被拉得一滞,旋即宛如灵活优雅的猫儿一样在高楼外面的空调板间来回跳跃,每一步都是一大块水泥板在灰尘飞舞中崩裂。
但一转眼的功夫,女人居然已经从三十多层的楼顶天台抵达了地面。
楼上的中年男人也愤怒了骂了一声,转过身暴怒的熊罴般沿着楼道一路风风火火地冲了下去。
少年江怀静静地看着离去的父母,男人和女人的实力都很强,虽然比他还差上一个层次,但按照当初和他有过约定的那个男人告诉他的划分。
他的父母应该属于第三级别的蓝色高危“异魔”,算是江海这一片普通异魔中比较强大的存在了。
只是这一次进来的人类...似乎比以往要强上太多。
那为什么还会放任他们去呢?是利用他们对自己的爱吗?
少年江怀的视线穿过阴霾天穹下的雨幕,又是一阵怔怔出神。
作为第四等级的紫色异魔,哪怕经历了千万年的时光蹉跎,但他能够思考的东西比这个世界绝大部分异魔都要多得多。
他记得最初的时候,自己和父母一家三口全部存活在这个日益荒芜的末世中,他内心深处还对于能感受到来自“父母的爱”无比的庆幸。
可当这种“爱”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都是机械化的重复,周围的一切全部在日出日落中变得愈发死寂荒凉...
江怀也终于意识到了...
无论是父亲还是母亲,他们都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
这漫长岁月中陪伴着自己的,不过是围绕在自己身旁的两具没有灵魂的躯壳,只是在机械化的运行着早已编译好的程序。
而他,却在这漫长的岁月里自欺欺人的享受着这份来自父母的关爱,假装他们还没死,假装一切还和以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