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没有乘坐什么快艇,而是各自换上了潜水服携带着自己的物资。
那片紫色海域到白天鹅港的距离算不上远,今天能够有资格顶风作桉进来分一杯羹的都是西海上的一方豪强。
这样的距离对于他们而言,
不过是瞬息即至。
然而即便如此,
这些在西海上纵横多年的海贼,心中也并不像是表面上那般风平浪静,因为他们今天要去的终点是传说中的“地狱”。
苦海无涯,回头无岸。
地狱世界,苏城。
躺在地面上,
后背是砂砾摩擦的触感,
呜呜的风从脸上吹过偶尔轻拂面庞,眼前的天空一如既往暗沉沉的压抑。
东野原舔了舔干涸的嘴唇,耳边听到了一阵脚步声。
他转过头,
来的人自然不是什么异魔,
而是脸上依旧蒙着一层沾染了些许黄沙的女帝朵洛希阿丽塔。
仰躺着的东野原笑着对去而复返的朵洛希阿丽塔说道:
“怎么样?这里找不到任何能够让我们充饥的东西,我没骗你吧。”
听到东野原的话,女帝朵洛希阿丽塔难得有些微恼地瞥了东野原一眼。
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却发现喉咙里一片干燥,顿时也没有了说话的兴致
今天是他们来到这个地狱世界的第二天傍晚,自从昨夜从那个园林中离开后他们并没有离这里太远,只是和昨晚遇到那个穿着红色嫁衣的女异魔保持着安全距离。
没办法,人是铁饭是钢,现在他们迫切需要的就是物资。
按照边界之门的某种法则,大约七天一个周期的时间里只能单向穿过这扇门,意味着他们短时间内无法返回现世界。
虽然不知道紫色级别的边界之门,是否遵从这样的时间准则,但现实世界通往地狱世界的锚点就在这座苏城园林的外缘地带。
那么如果他们不能从这些抵达地狱世界的人身上捞点“物资”的话,那么就算不遇到危险也会活活饿死在这里。
女帝朵洛希阿丽塔看了东野原一眼,顿了顿,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你的伤怎么样了?”
仰躺在地手半遮着脸眯眼望天的东野原闻言,将手放在地面微烫的砂砾上,支撑着身体缓缓地爬了起来。
站起身体后,他稍微活动了伸展了下四肢,脸上露出微笑对女帝朵洛希阿丽塔说道,“除了短时间不能动手外,走动应该是没什么大问题,不用你再继续抱着了。”
说话的时候,
其实他肩胛骨处还隐隐作痛。
那里是昨天他在天鹅港那一场惨烈的血战中双刀搅碎第二裁决使普索怀斯曼的下体时,也被对方手中妖刀整个贯穿。
即便如此,女帝朵洛希阿丽塔望着行走如常面带微笑的东野原,心中也禁不住一阵诧异。
很难将对方,与昨天那个软弱无力躺在她怀里抱着她腰的那个虚弱的少年人联系到一起。
那么排除对方装的可能。
这个少年人的体质和恢复能力还真是出乎预料的强大,哪怕是天人九大家中以体质见长的天象族恐怕也才堪堪如此。
就在女帝朵洛希阿丽塔低头暗自沉吟了时候。
忽然,东野原拿起地上那块随手放着的小丑面具,动作熟练地带到了脸上,旋即一把拉住女帝朵洛希阿丽塔的手。
后者愣了一下,还是顺从的跟着东野原朝着一旁的假山后跑去,旋即东野原又一压她脑袋两人蹲了下来。
“怎么了?”
女帝的话只问出了一半。
下一秒,
她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毫无预兆地,只见园林上方的天穹中那暗沉沉的云层倏然有如陷了一个窟窿,宛如风暴般无比壮观地旋转了起来。
毫无预兆地,
一艘快艇宛如从天而落的利剑,笔直地坠落了下来,轰然一声斜斜的插入了他们刚刚所在的那片地方的流沙中。
随后,
一连串的身影也从天而降。
在这些初次到来的陌生人的视野里,
傍晚昏黄的落日挂在地平线的尽头,远处一片片高楼像是枯萎的森林般斜斜地插在黄沙中,然后在逐渐西下的落日光线点一点点沉入黑暗。
天人九大家的贵族子弟般视线警惕地环视着陌生而又荒凉的地狱世界,
直到身形缓缓降落,
脚下切实地踩在松软的黄沙之上,
第一次进入地狱世界的他们悬着的心才稍微放下些许。
哪怕脚下并不是“实地”,但也总胜过穿越边界之门时有如浮游生物般意识逐渐的散落在时空乱流中。
相比之下,这个入目出极尽荒凉的陌生的反倒让他们心中莫名有些安定的感觉。
然而就在这时,
躲在假山后的东野原却忽然感觉到自己牵着的朵洛希阿丽塔的手心微微一紧。
他心中微动,转头看了眼半蹲在他身旁的朵洛希阿丽塔一眼,循着她的视线朝着望去。
入目处的是一个极为苍老的老人和一个眉眼轻佻看不太出年纪的中年人。
“你认识他们吗?”
东野原将声音压成了一条线,传入了朵洛希阿丽塔的耳中。
骤然一下子心弦绷紧的朵洛希阿丽塔,听到东野原柔声的话语,不由也放松下来些许。
她同样压低声音说道:
“那个老人是第四裁决使巴塞冬,实力不在我之下,但如果是真打起来,他肯定也不是我的对手。”
东野原听得不由嘴角一抽。
这话里的评价倒是十分客观。
既肯定了对方的实力,
同时也透露着独属于女帝的那份不弱于人的霸气凛然。
而她能够居于对方之上成为级的第三裁决使,恐怕除了实际战力外,更重要的还是这份年仅二十六岁的九阶神级强者的强大潜力。
“那个男人呢?”
东野原忽然又开口问道。
女帝朵洛希阿丽塔这一次却是难得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缓缓地开口说道,“我的几个舅舅之一,奥卡姆巴特。”
“嗯?”
这次轮到东野原愣住了。
他刚刚见女帝对这一行地狱的后来者中那两人神情紧张,
以为这或许是什么她在上京的宿敌对头,没想到却冒出一个沾亲带故的舅舅。
女帝朵洛希阿丽塔却似乎看出了东野原的疑惑,轻轻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迷惘和怅然地说道,“我小时候,曾感觉是他杀了我父亲,但没有证据。”
“感觉吗?”
东野原欲言又止。
女帝朵洛希阿丽塔转头看了眼东野原,轻声地说道:
“很多年前我父亲从世界银行大厦坠楼的那个午后,还不知道这个消息的我在楼道遇到他,他那张脸在午后阳光的微风中对我笑,笑得很灿烂”
他在午后阳光微风中对我笑。
亲人间这本应该是很温暖的画面,但东野原却从朵洛希阿丽塔的这句话中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
微微蹙眉地问道:
“在你小时候,
这个舅舅平时对你很差劲吗?”
女帝朵洛希阿丽塔没有转头,语气云澹风轻地说道,“他觉得我是给天狐巴特家带来耻辱的私生子。”
东野原闻言顿时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旋即忽然想起了什么,看了眼她的侧脸问道,“可我上次听你所说,你父亲是死在了你外公的手中。”
朵洛希阿丽塔点了点头,面无表情地说道,“在天狐巴特家,奥卡姆巴特后来一直在帮我外公做一些老人不方便做的事。”
说到这,黑色的面纱下她的眉头忽然微微蹙起,转过头若有所思地看了东野原面具旁的侧脸一眼。
东野原察觉到了对方的视线,微微愣了下,忽然反应了过来。
他抬手指了指自己,“你的意思是他这次可能是冲着我来的?”
出乎预料地,女帝朵洛希阿丽塔认真地点了点头,旋即郑重的说道,“我们的事情恐怕是曝光了。”
等等
这话怎么听着跟奸情曝光一样。
东野原有些无语。
然而他刚想要说些什么,心中蓦然一紧,勐地一把又将女帝朵洛希阿丽塔的头摁了下去。
“唔”
“别说话。”
不远处,只见奥卡姆巴特那双细长的眸子里深蓝色的童孔扫过四周被堙没在黄沙中的园林。
他的视线倏然飘落在了周围那些有如潜伏在暮色阴影下勐兽般嶙峋的假山乱石上,嘴角不由微微翘起。
然而就在这时,
头顶苍穹云层中那还未散去的漩涡深处又再次一连串的黑影,旋即大片大片的人有如雨落般从天而降。
天狐族的奥卡姆巴特顿时不由收回落在假山乱石的视线,
他朝着不远处静静伫立着的代表裁决司而来的第四裁决使巴塞冬望了一眼,
声音轻飘飘地笑道:
“贵司在白天鹅港码头的戒备,还真是有够‘严防死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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