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今天恰好走到了王记食铺。
有了兴致,进来坐坐,揶揄几句,还是行的。
“白相公说什么话,还能有人拦你不成。”
王掌柜暗自叫苦。
几年前的事了,按理来说他早就忘了一干二净。但他生怕白贵寻仇,所以记忆深刻。当初他看白贵穿的破落,担心影响了食铺的生意,就将其挡在了门外。
不过这话,他可不敢往外说。
白贵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入座。
须臾,王掌柜亲自端上酒菜,上等的好酒好菜。
“这是赔罪宴,还请白相公勿怪。”
“昔日的事情,是我这个做叔伯的不对,待会还会有程仪奉上……”
他不断作揖,讪笑道。
程仪,原意是路费,是古人远行的时候,亲友或者下级送的一笔花销银。不过后来有人巧立名目,借程仪之名,行贿赂之实。
直接谈钱,未免太粗俗,而程仪,听起来就舒服不少,文雅一些。
“程仪就不用了,我过来就是单纯吃个饭。”
“以前又没什么大恩怨……”
白贵夹了几筷子饭菜,说道。
四年前,他“狩猎”来的白雉和野兔,王掌柜压价了不少,但说实话,这恩怨还没那么大,不至于上升到打打杀杀的地步。
不过当时确实心里有股要将王掌柜挫骨扬灰的打算!
他又不是什么活佛,大善人。
然而……如今心境转变,时间冲淡了一切,戾气没那么重了。
走到王记食铺后,见到王掌柜吃瘪,和这一顿赔礼道歉,心中的不满就消散了许多。
总不能真去打压王掌柜,到了他这个地位,这就有些跌份了。
和六尺巷典故差不多,在乡里,尽量不要用外边的大规矩。知道世事的人和懂礼数的人,自会敬奉你,让出院墙三尺……
而要是不懂世故的人,一些人是会教他做事的。
非不争,而是没必要。
“要的,要的,白相公回乡,我这个做长辈……,不不不,我这个同乡,怎么能不备下程仪。”
王掌柜继续说道。
他不知道白贵是真情还是假意。
吃完饭。
王掌柜拿出了两根小黄鱼,作为程仪。
标准的一枚小黄鱼,一两一根。大概可以换四十多枚银元。
“不必了,我不缺这点钱。”
白贵推辞了。
他从袖中掏出三枚单角银毫,算是饭钱,放在桌上。
这一顿饭,大概饭钱就在三角左右,差的话不会差太多,多的话也不会多太多。
“贤侄,你收下吧,你不收……我这心底难安啊!”
王掌柜苦笑一声,坦白道。
他算是看明白了,打马虎眼他还真的没这群读书人厉害,与其虚与委蛇,还不如坦白相告。
“既然王叔执意如此,那也好办。”
“我看这镇上到了冬日,缺衣少食的人不少。”
“你要是真打算给我赔罪,就施粥吧,至于时间,你自己决定……”
白贵顿了顿步,说道。
每年冬日,饿死的乞丐绝对不少!
他这一路走来,也见到了沿途的一些乞丐,身上的一些散碎铜钱几近施舍一空。
他不算什么悲天悯人的好人,但如果能帮上一些忙,就帮上一些。
恰好,王掌柜要赔礼道歉。
与其如此,还不如让王掌柜施粥救济这些灾民。
前些日子,他兑换了“福缘深厚”这个修道的道功天赋,但一直都没感觉有什么异象发生。稍一思索,就知道这福缘深厚天赋改变的是他的命,只是给他了一个起步基础,后续还需他自己增砖添瓦。
而这个增砖添瓦,他想了想,或许从善事入手容易一些。
“施粥?”
王掌柜愣了一下,点头道“既然是贤侄吩咐的事情,那我就施粥一月。”
“打上贤侄的名头。”
他又不是什么单纯的坏人,施粥,这等好事他自是不肯做的,他赚钱也不容易。但将这失去的钱用来施粥,他绝对千肯万肯。
施粥,亦能有个好名声。
何乐而不为!
……
王掌柜的事情只是一个小插曲。
白贵从白鹿镇出来后,马不停蹄,在日落前赶到了滋水县城。
滋水县城是一个小盆地,四面环山。
所以从白鹿原下坡到滋水县城,需要注意路况,防止滑倒摔伤,所以速度不可避免的就慢了下来。
白鹿书院。
敲门。
“美和,你怎么大晚上的跑来了?”
“也不小心一点。”
朱白氏打开书院侧门,将白贵迎了进来,半是埋怨道。
“听说先生回来了。”
“我这个做学生的,怎么能无动于衷,数年没见恩师,心中实在想念。”
白贵笑了笑,将礼品提到了客厅。
沿途,他也注意观测了一眼白鹿书院,果然,如徐秀才所讲一样,萧条了不少,前院的不少窗门都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枯黄的落叶,和前些天的余雪夹杂在一起,落在台阶上。
要知道,以往这个时候,哪怕临近年关,仍有不少生员和学生在此苦读,一些讲堂的灯火是亮的,而非今日这般无光。
没了功名利禄,没有几个人能坚持下来继续苦读。
人,走散了,在所难免。
“你等一下,你先生一会回来,他估计是去文庙哪里去了。”
“我给你做饭,今天多炒几个菜。”
“我记得你最喜欢吃我做的菘菜肉馅包子。”
朱白氏笑道。
白贵是她的同族,在族里名声好,又是她夫君的得意门生,兼在后宅寄宿的时间不短,她早就对白贵视若己出了。
“师娘,记着包子馅里多放几滴香油……”
“那样吃起来香。”
白贵见朱白氏已经从客厅走到抄手游廊。
连忙起身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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