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家老院后门，一道小身影闪了进来，借着不高的柴垛遮掩窜到三间屋后面，正要去往前院，突闻交谈声。

她立刻刹住小腿儿。

“老叔，看我这样写对不对？”

东屋炕上，一张炕桌上的一盏油灯旁边，摆着一个笸箩，里面盛满了红山楂、一串串山葡萄，还有几个元枣子。

马杜鹃靠在被垛上，一手摸着肚子，一手拿着几个红山楂，目视着关老四和他怀里的儿子，偶尔瞟一眼对面的关小竹。

关有瞟了眼上面，皱眉看向侄女，“还想上学？”

关小竹认真地点了点头。

关有看了看房门口，琢磨着措词，停了片刻，看着侄女，“知道爹四兄弟，爷为啥就单单会让我上学？”

“是老幺？”

关有摇了摇头，得意地抬高下巴，“老叔我打小就记性非常好，爷是看中我是根读书苗子，他才下本。

可惜光学习好没啥用，不管啥时候都得靠人拉一把，要不然老叔我也不会待在屯里走不出去。”

关小竹没兴趣听他瞎扯，搞得谁不谁根底似的，但有求于人，总要奉承几句。

她爹说了只要她在开春之前学会一年级课本，砸锅卖铁都让她上，否则……否则咋样，他没啥，也不需要说。

但她就不信了，自己还能不行了？！只要给她上学，熬个几年，她正好赶上那一年的高考。

她清清楚楚记得那一年冬天，所有人的命运改变了，有改天换日的，也有彻底成烂泥的……

屋内关平安听得捂紧小嘴儿，她这位三堂姐也是人才，一溜儿的好话砸下去，关老四此刻还不得乐开花。

“小竹子，趁着娘这会还没回来，老叔给说句透心底的话，还是别去上学，多攒些钱，往后找户好人家才是正经。”

屋外关平安蹙了蹙眉。

“老叔，靠谁都不如靠自己。”

马杜鹃斜了她一眼，“还听不懂？老叔他是为好，等上了一两年再退回来，不上不下的，还不如早些给自个攒钱，等大了往后进了婆家也有底气。看老姑，她认识几个字？”

关小竹咬紧嘴唇，“老婶，我想上学。”

马杜鹃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那就上呗。我娘家几个侄子采些山货，攒个学费都没啥问题，等去交了学费，娘舍得钱打水漂？”

“我知道，可我怕我娘不给我口粮。”

马杜鹃垂下眼帘，往嘴里塞了一块山楂。

一时之间，室内一片沉寂，唯有关有怀里的小壮壮时不时拍着小手，喊一句爹，嚷一声娘的叫声。

稍许过后，关小竹带着希翼的目光望向关有，再次开口：“老叔，能教我吗？我会认真学的。”

“小竹子，咋就答应了爹？说一点基础都没有，咋能几个月学完别人一年的知识？

这不是开玩笑嘛，别说老叔压根没时间，就是有时间，咋教？学习总要有纸有笔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