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溪在明军登陆点的河道前后数里大致走向乃是呈自西南到东北的,而明军登陆后,其西侧的山势虽说称不上陡峭二字,但是沿着山向明军所处的平坦地段的下坡却是一大片浓密的树林,想要以大部队进行小范围的迂回却也并非易事。
当清军绕过了山势和树林,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如斥候们所说的那般,渡过灵溪的明军先头部队已经在严阵以待,可是眼前的这支南塘营,却是和从前有着极大的差别,以至于张国勋和王升等人险些没有认出来。
眼前的明军战阵,一排虎蹲炮在前,其后便是有火铳手和弓箭手所组成的火器队,这些都不出意料,但若是再往后看,却是一排排的长枪林立,反倒是此前特别让清军记忆犹新的狼筅不仅数量锐减,而且还被放置在了更后面的队列中,也不知道明军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张国勋骑在战马上远远的观察着明军的阵线,显然是和去年有着很大的不同,而王升则更是惊诧,因为他上一次亲身与这支明军交战时却还是去年围攻王江的护卫部队,那批南塘营所使用的还是最初版的编制,而非张国勋所见到的那种杀手队和火器队混编的编制。
可是不管编制如何变化,那一片长枪林的用意所在却是显而易见的!
回到中军的位置,张国勋便将瞭望到的详情告知与陈锦。从清军的角度去看,明军的阵型立于那一片平坦地形的正中,向东乃是河滩,向西便是树林,其间并非没有可以实现包抄的空间,但却首先要设法压制住明军才行,将其分割、包围,最后彻底吃掉,这样才能一劳永逸。
只不过,眼下他麾下的这支大军在兵力上约莫有这支渡过溪流的明军三倍有余。而尚在溪流对岸的明军却很难实现有效的支援。
经过了一番急行军,陈锦很欣慰他的督标营没有出现太多的掉队。这支军队虽然在在今年重新整顿过一番,但现在看来战斗力还是得以保存了下来,依旧还是那支浙江清军中的绿营精锐部队。但是再精锐的部队在急行军之后也需要稍事休息。这样才能保持较好的状态来向明军发起进攻。
距离入夜大概还有两个时辰,时间还算充裕,但是却容不得拖延太久。尤其是入夜之后,夜战对于双方都没有好处可言。而且还有一点,一旦拖到明军把全军都运输过来。那么半渡而击的那份天一样大的优势便不复存在了。
明军在灵溪上的运输还在进行,两军间隔了一大片空地,在双方远程兵器的射程外颇有默契的做着战前最后的休整。大抵一刻钟之后,还有些许疲惫的清军在军官的命令下只得站起身来开始整队,而对面的明军在观察到清军结束休整后也迅速的站起来,只是稍一调整位置便立刻恢复到之前的模样。
陈锦不知道陈文这支军队是如何训练出来的,但是只要今天能够将这支南塘营打残,那么如何训练便不重要了。
战鼓敲响,刚刚完成整队的清军在旗鼓的指挥下缓缓向明军的战阵方向行进。此番,明军的佛郎机炮尚在对岸。不便运送,而急行军而来的清军更是无法携带稍重一些的火炮,同样还是携带着轻型的虎蹲炮作为全军提供远程火力支援。
在战鼓声的激励下,作为先锋的督标左营和右营始终缓缓而行,并没有丝毫冒进或是停滞的打算,以着匀速向明军的阵线行进。
作为南塘营的指挥,去年的时候,李瑞鑫没有参加过那场孝顺镇之战,而是在绍兴府威慑绍兴绿营。此刻的他,对于督标营的实际战斗力的认知并不是很清晰。可是在注意到清军始终在尽力保持着一条直线行进之时,督标营的战斗力在他的心中登时上了一个台阶。
当年效力于黄得功军前,他所看到的军士还是更加注重于个人武艺的训练,战场上队列的行进基本上每隔一段距离就要稍作整队。可是这支军队却始终在保持着一条直线。哪怕只是缓缓而行却也没有出现断裂的痕迹,其队列上的训练决计不在提标营之下,而这就意味着其训练的程度和军令的执行上定然不会是绍兴绿营那样的弱鸡部队可以比拟的。
第一次领兵与这等精锐部队交锋,而且还是在这样的困境之中,使得李瑞鑫的手心开始潮湿起来,这是他从当年在战场上跟随率领骑兵冲锋的黄得功斩杀了第一个敌人后再没有过的情况。但无论是黄得功,还是陈文都曾说过作为指挥官越是紧张就越是设法要让心态平静下来,只有那样才不会昏招迭出之类的话语。
那么,就做点更有意义的事情吧!
清军还在接近,只见李瑞鑫在营旗下抢过了传令兵的铁皮喇叭,大声呼喝道:“诸君,前面便是去年被我们击败过的督标营,眼下我们确实比他们人少,但是大帅曾经说过,狭路相逢勇者胜。当年我们跟着大帅面对提标营时只有鞑子五分之一的兵力不一样是赢了吗?现在我们背后还有同袍在奋力渡河驰援,杀光他们,北上与大帅汇合,光复衢州,军功田土人人有份!”
李瑞鑫本不是什么舌辩之士,但是从军多年的经历让他能够了解到士兵们最热切期盼的东西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