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外界传得如何沸沸扬扬,御翎和邹承辟两人都是毫不在意。
只是他们不在意,邹承辟的那些心腹听了却坐不住。
一来是他们将军竟然任由自己的名声被一个女人败坏,二来他们心里清楚这个女人其实是梁越国的皇室血脉。
将军府现在犹如烈火烹油,新帝固然信任将军,可一旦对方知晓了御翎的真实身份,那么这份信任就成了最好的催化剂,届时将军哪里还有活路。
因着这番考虑,那些心腹在连夜商量后,终于决定派出他们其中一人去将军府提醒一下邹承辟。
只是恰好,那位心腹来的时候邹承辟出府去了,于是他要见的人从邹承辟变成了御翎。
这位名叫怀冶的青年人,看上去才二十出头的样子,比起御翎大不了多少岁,可是他脸上却是一派与年龄不符的严肃,像是一个老学究,实在无甚趣味。
御翎的视线在他身上打量了一会儿后,兴致缺缺的收了回去。
怀冶在一番自我介绍后就站在了这里,这位亡国公主既没有让他坐下,也没有开口问话。
他作为邹承辟的心腹之一,是因为通晓谋略,所以才会被赏识,从而收入将军府麾下,而他的作用就是要在这个时候及时提醒将军。
青年人自有一番傲气,往常都是得将军看重,谁也没有落他面子过,现今一位后宅妇人,竟然完全不把他看在眼里,更是让他坚定了自己的想法,这样的女子是留不得的。
“在下今日前来,本来是想要劝诫将军,只是将军不在府中,不过劝诫翎姑娘也是一样。”
怀冶的声音有种读书人特有的腔调,孤高,笔直,不被轻易压弯的傲骨。
而对于他这种近似直白的下马威式表述,御翎只是挥挥手让下人上来倒茶。
这些下人如今已经伺候了御翎一段时间,对于这位喜怒无常的主子有了深刻了解,因此他们的目光一点也不敢朝站在这里有一段时间的怀冶看去,大家都安守本分,生怕被御翎找到发作的机会,同时也在心里暗暗祈求这位谋士,千万不要说出些什么惹得御翎不快的话。
主子不快,倒霉的是他们这些下人。
大家都不是傻的,自然听懂了怀冶话里的意思。
去劝诫将军,将军不在见到翎姑娘也是一样的,这是什么意思,摆明了就是说翎姑娘是个红颜祸水。
下人们的脑袋抬得很低,这样一副生怕被处罚的模样落在怀冶眼中,就成了御翎恃宠而骄,将下人不当人对待,说不定在背后发落了多少人。
他看着御翎,眼中不由带了几分不满。
“翎姑娘就不想问一问在下来这里的目的吗?”
怀冶沉下气,他觉得自己的表述已经很明显了,而御翎显然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
直到这个时候,对面靠在贵妃椅上,举手投足都是贵气逼人的女子才略略抬起眼,对方的额间画了一朵极为夺目的牡丹花,凤眼轻瞥,骄奢肆然,而后轻轻一笑。
“你是个什么身份,在我面前说三道四?”
女子的声音很好听,就如她的人一样华美,可却让怀冶难堪的白了脸。
一而再再而三被御翎看轻,这位傲气颇盛的青年眼中的不满也由三分变成十分。
“那么翎姑娘以为自己是什么身份,住在将军府却如此目中无人?”
一句反问,落地无声。
原本还在走动的下人们停了下来,全都是被怀冶这句话吓得。
这位大人是想要害死他们吗?居然敢在翎姑娘面前说出这番话,要知道上一次那些因为“护主不周”的下人们都被将军府赶出去了,还有乱嚼舌根的人更是被将军拔了舌头。
这些是惹了翎姑娘不满而让将军亲自发落的人,那些没有让将军发落的人,则是翎姑娘亲自处理的。
对方虽然没有像将军的手段那样可怕,但喜怒无常的性子也让人觉得害怕,谁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被送到将军那里去。
众人在御翎身边伺候着,越发谨慎起来。
听到怀冶说的话后,御翎收起了脸上的笑意,接着下一刻,那杯滚烫的茶水就被扫落在地,躺在贵妃椅上的女子支起了上半边身子,那本站在一旁倒水的侍女当即就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请主子恕罪。”
没有缘由,没有依据,侍女已经知道该怎么说才能最大程度让御翎消气。
“跪在这里等我满意为止。”
“多谢主子。”
领了罚还得谢恩,可明明这一切都是女子一人所为,跟那侍女无半分关系,看到此情此景,怀冶心中怎能不气愤。
他来之前设想的种种,等亲眼见到御翎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还是太天真了,这样一个女人,怎堪留在将军府,如今她还没有嫁进来就已是这般做派,若是真嫁了进来,还不知该是怎样的猖狂。
简直……简直……
怀冶气得心中一时找不出合适的形容词,只是伸手指着御翎,像是下一刻就要破口大骂出来。
然而他的教养不允许自己这样,于是原本的话就变成了“你……你果真是,这侍女何罪之有,你竟然不分青红皂白就让她跪在地上,简直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
读书人,要骂人也骂得如此没趣味。
御翎刚刚才支起的半边身子又躺了下去,而后轻飘飘道“既然她不跪,那你来替她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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