牺牲是不可避免的,带着伤兵,行军速度就会大幅下降,进而连累到全军。在离城前,曹仁将军和杜畿参军千叮咛万嘱咐,告诫自己不能因为一时不忍心,坏了大事。
受伤的如果是普通军卒,那就抛下,任他们自生自灭;如果是知道内情的军官,包括军司马自己在内,就必须消除隐患!
慈不掌兵!就是这么个道理。
刚刚热烈起来的气氛,再次变得沉重起来,队伍周围的烟尘越来越高,这代表着聚拢过来的游骑越来越多,只有同袍的惨呼声越来越低,渐渐归于沉寂。
短短三十里,到底要用多少人的性命铺就呢?军司马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不单他没底,在望楼上眺望四野的曹军高层同样不得要领。
“似乎……没有伏兵?”杜畿揉着眼睛,不确定的问道。
他的脖子酸,眼睛更酸。晴空万里的天气,能见度极好,突围的那队人马已经离城数十里了,远远的还是能看见些动静。如果奉高城附近有伏兵,并且闻风而动,无论如何也应该有所发现了。
“难说。”曹仁揉揉太阳穴,不置可否的摇摇头。晴天的视野虽好,但阳光也很耀眼,白亮亮的,晃得眼睛直发花。
“李翊不担心我军与昌邑城联系上?”杜畿本身也不太确信伏兵的存在,但曹仁的否定来的太快,让他有些不服气。
“李鹏飞乃是当世名将,尤其擅用奇兵,现在他又占了先机,不可不慎呐!”曹仁由衷的感叹道。
他用兵和夏侯渊、夏侯惇都大不相同。后面那二位,顶多就是个冲将,用以斩将夺旗,无往不利,韬略就谈不上了。夏侯惇比夏侯渊兵法上的造诣要高,但也谈不上有谋略,受到性格的影响,此人只擅长率领骑兵指挥正面对战,应付不了太复杂的局面。
曹仁则是常以智将自居,出道至去年的河北之战前,也确实没遇过敌手。未曾想,从遇见北疆军开始,就接连受挫。
去年的河北之战吃了亏,还有情可原。虽然联军看上去兵力处于绝对优势,但是从士兵的素质上来看,跟北疆军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而且又是由诸多诸侯的军队组成,互不统属,各怀鬼胎,很难形成合力。而北疆军呢,不但军队士兵素质比联军超出许多,而且又是主场作战,可谓是占尽天时地利人和,取得胜仗并不太出人意料。
被困莱芜城以及奉高城,同样非战之罪。以弱势兵力,面对李翊和臧霸挟大胜之势而来的合力一击,任是谁人,也只能且战且退了。反击?怎么可能!
在那样恶劣的情况下,能带着残部安然退入奉高城,足可见曹仁的统御力之强。
所以,尽管接连受挫,但曹仁却依然斗志昂扬,憋足了劲,打算跟李翊分个高低上下。在守卫奉高城的战斗中,接连挫败了李翊的计谋。
北疆军的地道刚挖到城根底下,城里的水就灌进来了,虽然没淹死人,但想故技重施炸城墙,就想都别想了;冲车也没用,城门早就堵死了,就算是城内全军动手,没有一整天的时间,也别想搬开城门后的土石。
蚁附、井阑,乃至鱼梁大道这些战法的功效,也都被城头的布置抵消了。城头被隔成了一小段一小段的,就算真被北疆军攻上城头,对方也不可能迅速扩大战果,只能持续不断的拼消耗,苦战的同时,还要顶着望楼里持续不断的箭雨覆盖。
正是因为有了这些防御措施,李翊才不敢展开强攻,稍加试探后,就放弃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曹仁算是扳回了一局。只是他自己并不为此而得意,事到如今,更是没什么可得意的。
孤军在敌境守卫孤城,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可若是己方展开反击,大战连场却不能参与,困守孤城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李翊这一撤军,主客之势顿时逆转,曹仁一下就变得进退维谷了。正因他长于智略,所以对李翊的手段感受得异常真切。
“也许他故意放我军突围,进而麻痹于某,再施巧计,令某沉不住气,出城决战,进而围攻于某;又或他有其他算计,不惧我军突围与昌邑城联络;再或他料于先机,提前在梁父山中埋伏了兵马……”曹仁随口列举了几个可能性,把杜畿说的直愣神。
“如是种种,可能性太多,谁又能确认呢?”最后,曹仁无奈的叹了口气。他现在只觉自己像是一只飞蛾,在李翊这个大蜘蛛设下的蛛网中拼命挣扎,却怎么也挣不开,连挣开的希望,都显得那么渺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