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鸢当然是认得蔺相如的,在之前的渑池之会上就打过照面。
而且暴鸢对蔺相如的印象还挺深刻,完璧归赵的典故可是这几年来华夏诸国之中被传诵得最为火爆的典故,这种以弱胜强、一己之力面对当世霸主并戏耍了秦国整个朝堂智商,最终得以全身而退的典故实在是太让人难忘了。
除此之外,蔺相如以一介白身在短短几年之内就能够跻身为赵国重臣,对于其他同样在求职路上挣扎的普通士人们来说也是一个巨大的激励。
如今邯郸之中各国士子云集,一方面是因为赵国确实强大,另外一方面蔺相如所带来的光环效应也是极为明显的。
看着面前的蔺相如,暴鸢是真的愣住了。
要知道暴鸢之前可是在悄悄的劝说芒卯和魏国背叛赵国的,然后一转头芒卯送了个赵国重臣来暴鸢面前,这是几个意思?
饶是暴鸢宦海沉浮几十年,又率领韩军南征北战不知凡几,一时间都有些说不出话来了。
蔺相如笑道:“怎么,暴鸢将军看起来似乎很惊讶?”
暴鸢深吸一口气,道:“蔺卿,你我是敌非友,若是老夫接见你之事传出去的话,未免会引来盟友之不满,所以老夫就不留你了,请回吧。来人啊,送客!”
竟是要直接赶人了。
暴鸢一点都不想和赵国人打交道,更不想因为这件事情而背负上一个勾结赵国人的名声。
暴鸢话音落下,原本就没有离开的侍卫长立刻将手搭在了蔺相如的肩膀上:“使者,请吧。”
蔺相如见状倒也不急,而是笑道:“这样吧,我送一样东西给将军,送完就走。”
说着,蔺相如从怀中拿出了一样物事,扔到了暴鸢的面前。
暴鸢定睛一看,发现这赫然是半枚青铜虎符,当即冷笑一声,道:“怎么,难道你以为凭借这区区半枚虎符就能……”
暴鸢突然不说话了。
他拿起了面前的这半枚虎符,仔细的端详了起来。
虎符十分光滑,看得出来是经过精心保养的。
上面用韩国篆字写着一行字,“……右半授于榆关守将,此符不合一,则不可调动过百人离开榆关。”
如果严格一点说,应该是半行字。
暴鸢猛的抬头,正好看到自己的侍卫长已经开始推着蔺相如往外走了。
“停住!”暴鸢喝止了自己的侍卫长,道:“把他留下来,你出去吧。”
侍卫长离开了,暴鸢站起身来,冷冷的朝蔺相如说道:“站在那里,你若是动一步,老夫就让人杀了你。”
蔺相如哈哈一笑:“将军有命,相如自无不从。”
暴鸢绕过屏风,来到自己帅帐的后半部分,掏出钥匙打开一个箱子,在箱子之中翻找了一会,拿出了半枚虎符。
两半虎符在空中啪的一声合在一起,严丝合缝。
暴鸢注视着面前浑然一体的虎符,一言不发。
过了好一会之后,暴鸢重新出现在了蔺相如的面前。
“这是怎么回事?”暴鸢盯着蔺相如。
蔺相如笑了一笑,道:“现在可以坐了吗?”
“坐!”
蔺相如坐了下来,道:“有水吗?”
暴鸢重重的哼了一声,没有回答。
蔺相如叹了一口气:“罢了,那就说正事吧。诚如暴鸢将军所见,这是一枚来自榆关韩军守将的虎符,既然这虎符出现在了蔺某的手中,想必将军应该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了吧?”
暴鸢板着脸,道:“这什么也说明不了。”
蔺相如耸了耸肩膀,道:“将军怎么也是韩军的主将,联军的决策层,难道就没有听说过前些日子在启封和中牟所发生的事情吗?”
暴鸢愣了一下,突然瞪大了眼睛:“你们竟然能从启封攻克榆关?这不可能!老夫根本就没有听说过有大队兵马南下……”
暴鸢再一次的停顿住了。
足足过了好一会之后,暴鸢才道:“骑兵?”
蔺相如赞道:“将军果然不愧是当世名将,什么都瞒不过将军。”
暴鸢的心中掀起了惊天波澜。
是啊,赵国人的骑兵原本就是天下第一,怎么自己就没有想到呢?
那些该死的秦国人,天天颐气指使,不也一样没有想到吗?
不,不对。
秦国人应该是已经想到了,不然的话怎么会在前些日子之时突然调集一支兵马南下?
暴鸢想了起来,记得为了这支突然南下的秦军暴鸢还曾经去魏冉那边询问,还被魏冉以军事机密为由拒绝告知,把暴鸢气得不轻。
原来如此……
无数念头在暴鸢的脑海之中闪过,他冷冷的看着蔺相如,道:“你们只是占领了榆关,并不代表着就获得胜利了。”
“是吗?”蔺相如再度露出了微笑,又从怀中拿出了另外半枚虎符:“如果说大赵打败了南下增援启封和榆关的白起所率领的三万人马,并且完全断绝了粮道呢?”
暴鸢弯腰捡起了扔到自己面前的这半枚青铜虎符,看了一会之后道:“这不是白起的虎符。”
蔺相如点头道:“没错,白起逃了。但身为主将,想要杀死白起本就不易。这枚来自秦国将军赢趞的虎符难道还不够吗?”
暴鸢默然。
蔺相如说的还真是没有错,虽然赢趞只是一名偏将,但是赵国人能够拿到赢趞的虎符并且从本该是秦韩联军后方的榆关将这虎符送到位于赵军大营的蔺相如手中,本身就已经足够证明很多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