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佑汐把杜念喊过来就是为了让她和莫侍柒见一面,自从杜念上次在朝堂上公开嘲讽傅有行之后,朝堂之中隐隐有把她当成第二个‘杜致意’来对待的趋势。
虽说杜念口头上不提,但许佑汐也听说了她最近处处碰壁的事情。毕竟傅有行在都察院呆了那么多年,朝中好友无数,他要针对个杜念绝非难事。
“坐在朕面前都心不在焉,说说看,最近都遇到什么难事了?”
杜念打起精神,露出轻松的笑容:“是有些不容易的地方,但也没到需要麻烦您的地步。”
说实话,杜念身上这种不服输的执拗,还真是像极了杜致意。
“你打算怎么解决?”
许佑汐端起茶杯,不急不慢道。
杜念也知道她的情况,肯定是瞒不过陛下的,只好老实道:“庄子曾云:君子应处木雁之间,当有龙蛇之变。”
这句话的意思,得到好的机会就表现才华,所遇非人时,就选择隐忍。
君子之道,当能屈能伸。
“那你觉得何时才是属于你的机会?”
“至多再等十年吧。”
杜念格外认真。
许佑汐差点被杜念这种乐观的态度给逗笑了,她这是要把自己也熬到退位的节奏啊!
“你想过没有,虽说傅有行在朝中根基不浅,但是有几个部门,他是无论如何都插不进手的。一是兵部,二是户部,三是前几年刚刚经过大整治的工部。”
“兵部臣亦无法插手,户部那边您也知道,最多就是隔岸观火。臣也看得出来,陛下您安排臣和莫尚书见一面,是希望她能带臣走出现在的困境。”
许佑汐点头,和杜念聊天就这点好,这姑娘非常聪明:“怎么,你看上去还挺不乐意?”
“陛下,臣作为都察院御史,和工部尚书走得太近,恐怕会引起朝中非议。”杜念苦笑着提醒,都察院的御史是不适合和其它部门走得太近的。
难怪刚才杜念对待莫侍柒的态度没表现的有多热情,原来是她是担心这个。
“傻姑娘。既然傅有行都在都察院架空你了,你就乐得个清闲吧。你才是都察院的右督御史,他官阶不如你,还能架空你多久?半年?一年?”
“反正这段时间你也没什么事情干,刚好可以跟着莫尚书学着做点其它事情。近几年,工部招科举考生的时候,最喜欢提起一句话——功在当代,利在千秋!所以你想想,能办成件‘利在千秋’的事情,这得是件多大的荣耀,你还在乎那点流言蜚语?”
“若不是莫侍柒怀孕了,这种好事怎么都摊不到你身上。”
杜念犹豫道:“可,可是,孔子说了,在其位,谋其政”
“穷则变,变则通,通则达。”许佑汐果断道,“杜念,你想要别人信服你、追随你,就必须拿实打实的功绩说话。都察院年年都在招人,你说这些越来越聪明的后辈,是愿意追随一个仗着资历高,但是没多少本事的上级;还是个愿意追随一位即便处处碰壁,却能走出一条属于自己路子的人。”
杜念听完这番话,眉间郁色突然间消散了大半:“臣明白了。”
许佑汐这么多年始终没动过傅有行,主要是因为他,虽说有点自命清高,但是廉洁度非常高,在都察院呆着确实能发挥不小的检举作用。
如今,傅有行确实有点过分,但也没碰到许佑汐的底线,她就不可能自降身份,掺和底下臣子之间的斗争。
许佑汐看杜念的时候,觉得有那么一瞬间,她的神情和杜致意的表情神奇地重合了。
时间可真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朝堂上渐渐开始涌现出一批懂思考、有能力的新人了
想她刚登基的时候,朝堂上的几根‘顶梁柱’,平均年纪都在四五十岁左右了,这么多年过去,这些人现在基本上都是老的老,病的病。
许佑汐忍不住轻叹。
随着苗文正告老还乡,朝中不少人也动了类似的心思。
鲍长年身子骨硬朗,也有野心,多撑几年应该问题不大。他现在的目的很明确,权倾天下是别想了,但是争个‘千载名相’的美名,希望还是挺大。
至于姚大成那边是真心不太想干了。他都已经提前打算好,等这边告老还乡的奏折一过,他立马跑到广东附近大学当资深教授,刚好还可以帮珮谣带带孙子。
六部几位尚书现在肯放权的还不多,但是继承人都培养的差不多了,礼部的容映冉,户部的刘继业,工部的何慕卿,吏部的苏怀和,刑部的宫鹊。
兵部孟之谦倒没有刻意培养什么继承者,但是地方军队里出彩的武官并不在少数,不至于出现‘断层’现象。
许佑汐对此还是挺欣慰的,仿佛亲眼见证了诗词中总提到的场景——
江山代有才人出,
各领风骚数百年。
除了她登基后的前五年,大乾呈现着一种国运衰败的阵势,四海之中到处是灾疫横行;但是五年以后,真好像应验了姜老给她卜的那一卦,整个大乾的国运渐渐升起来了。
许佑汐从沉思中缓过神,发现杜念同时也看向了她,而且还笑了出来,眼睛里也重新恢复了往日神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