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平担心道“倘若里面有神通呢?”
杜元春沉默了下,说道“那就等我回来再说。”
说完,丢过来一只玉牌
“拿着这个,如果有意外情况,我会激活玉牌,你就带太子先转移去城中密谍接头的地方。”
齐平下意识接过,发现是当初,京都皇陵桉时,杜元春借给他的那枚方形玉牌,后来还了回去。
“要不我去吧。”齐平本能有些不安。
杜元春笑了笑,拍了下他的肩膀“你还是留下来照顾殿下,我可不会安慰人,好了,你们先吃饭吧。”
说完,他迈步走出客栈,齐平跟过去,还想说什么,但给太子一下拉住
“先生……”
齐平想了想,还是喊道
“师兄,如果我这边有事,激活玉牌,你就立马回来。”
“知道了。”杜元春没回头,摆摆手。
……
……
离开客栈,杜元春走在冬日下午的街道上。
这时候,已经快到傍晚了,一轮太阳渐渐朝西边滑落。
街上行人车马络绎不绝,杜元春一路没有回头,很快离开了客栈,却也没有去与密谍接头。
只是在人群里行走着,形单影只,脸上的表情一点点坚定起来。
他说谎了。
事实上,城内的密谍拿到的情报要更细,比如,那四人中,的确存在神通,而且,可能不止一个。
又比如,官府的确要求盯紧了带着少年少女的外地人,再晚些时候,便会开始统一抓人。
而这个县城又太小,想要藏匿,都几乎没有可能。
逃窜,只会引发对方的注意,导致提前出手。
继续等下去,只能坐以待毙,他能想到唯一的方法,就是主动出击。
如果对方比情报中弱,自然好,若无法战胜,起码,可以争取一点时间,多杀几个敌人。
时间。
真的是最宝贵的东西。
但他们没有了。
他没有选择与齐平坦诚,所有人都知道,在三境的战斗中,洗髓没有意义,只会让他分心他顾。
既然如此……那就自己来吧。
能赢吗,不知道,但他什么时候怕过?当年不会,如今也不会。
所有人都以为,曾经那个压服一座江湖“杀剑”成了朝廷走狗,学会了妥协、权术,被磨平了棱角。
但真的是这样吗?
杜元春想着,停下脚步,他看向了路旁的一间成衣铺子,迈步走了进去。
“这位客官,买点什么?”伙计迎上来。
杜元春环视一圈,目光一亮,指着一件青衫,丢出钱袋“要这个。”
不多时,当他再次走出来时,已经换上了一件崭新青衫,他绾起袖口,变戏法般,取出一柄剑,悬在腰间。
他继续行走,又进了一座酒肆,不一会,再出来时,手中多了一坛女儿红。
“彭”的一声,他拍开酒坛,仰头痛饮,酒水肆意流淌,打湿新衣,杜元春抹了下嘴角,大笑
“好酒!”
说话的同时,他脸上的易容,悄然撤去。
路人望了过来,指指点点,心说,又是哪个酒疯子,肆意狷狂的江湖客。
这时候,有人突然惊疑不定“啊,这人……”
他们发现,这个青衫仗剑的男人,竟与城门上通缉令上的人颇为相似。
只是,那眉眼间的风采,却要胜出画像数筹。
庙堂?
三品大员?
镇抚使?
人们皆以为荣耀,可又有多少人知晓,那身锦衣,亦是枷锁呢?
他从不属于那里,只是为了义气,才脱下青衫,披上锦衣,从江湖而庙堂。
如今,那个拴住他的人死了,他终于可以解脱,但为什么,你死前偏要将女儿托付给我呢?
满朝文武,为什么偏偏选了我?
“吨吨。”
杜元春拎起酒坛,感受冰冷的酒液划过喉咙。
因为信任吗?觉得其他人会为了活命,抛掉这个累赘,而我不会?
杜元春自嘲一笑,他没有理会周边的目光,没有在意身后越聚越多的人群。
醉意中,一幕幕记忆闪烁。
桃川河畔,两个半大少年偷偷熘进去,勾肩搭背,吹嘘听曲,待**一度,大清早一边哆嗦着跑路,一边彼此吹嘘比较谁坚持的更长久……
青坪上,年少的学子们欢笑饮酒,那家伙总是不合群的一个,每次都要自己拉他过来,还一脸不情愿,其实心中比谁都喜欢……
御书房里,年轻的君王静静地看着自己,诉说着理想……你想让人们免于困苦,富足安乐……
之后是行走江湖的一年年,沾了多少血,罪孽者有,无辜者有,君王总是清白的,但又怎么可能清白?
自己盼着早日卸下担子。
盼了一年,又一年……却始终没有尽头。
他眼前划过一道倩影,杜元春喝了口酒,不去想。
不去想了。
“啪。”他饮尽最后一口,勐地将酒坛砸下,四分五裂,引得一片呼喊。
他深深吸了口气,前方便是县衙。
此刻,一道道强横的气息扫来,将他锁定。
杜元春豪迈一笑,大声说“剑来!”
“嗡……”
奇异的嗡鸣震颤声中,一枚枚薄如蝉翼的剑片,自腰间剑鞘中飞出,冲天而起,如金属风暴,又如一条银色长龙。
杜元春手腕一转,那声势浩大,扶摇直上的剑龙,勐地低头,将自己送入他手中,叮叮当当,瞬息间,拼凑成一柄完整的长剑。
他手握长剑,一股恐怖的杀伐气息,冲天而起。
当时年少青衫薄
骑马倚斜桥
满楼红袖招
醉入江湖宿
此度见杀剑
白头誓不归
……
“啊!”
无数惊呼声中,长剑入手,杜元春青衫猎猎,黑发飘舞,朝夕阳一指。
下一秒,整个人,融入剑光,拔地而起,朝城外飞遁。
“来战。”
今日,杀剑重出江湖。
与此同时,县衙中,四道身影跃出,其中两个,灰袍持刀,目露凶光
“封锁城池!”
另外两名披着斗笠的僧人同时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旋即,没有犹豫,四人各施手段,朝飞剑追去。
并不需要担心调虎离山,只要解决杜元春,另外两个也跑不掉。
何况,此人本就在猎杀名单上。
……
客栈。
因为距离县衙方向很远,这边的人们还不知道那边的事。
就连剑光,在阳光下,也少有人注意到。
房间内,齐平与太子叫了饭菜吃了,然后,将太子丢在一旁,齐平盘膝,照旧冥想。
尝试恢复气海真元。
安静的房间中,门窗闭合,没有半点杂音,太子静静缩在床脚,抱着膝盖,双目无神,不知道等待自己是怎样的命运。
她大大的眼睛,只是盯着放在桌上的白色玉牌。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玉牌勐地闪烁起来,而后,“卡察”一声,裂成两半。
齐平勐地睁开眼,难以置信地望着,如遭雷击,大脑一片空白。
“先生!先生?你怎么了?”太子慌了,跌跌撞撞爬下床来,还跌了个跟头,继而,她整个人愣住了。
只见,齐平眼眸中,泪水倾泻而下,爬满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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