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药劲过,钟迟初缓缓睁开眼时,手臂有一阵若有若无的酸麻感。
他刚要动动手才察觉,手上压了个软软的东西。
顺着望去,视线撞上了阮旎的睡颜。
她的小脸蛋贴在他手上,脸颊上的肉微微被挤压的陷进去,眉眼间都是熟睡的娴静,这副模样是钟迟初从未见过的。
丝毫没有往日的坚毅与酷飒,倒像个需要人呵护的小女孩了。
看着她的目光逐渐变软,一抹别样的气息在两人之间徘徊流转。
“嗯!……”
熟睡中的阮旎突然眉头一紧,手指猛地抓紧了钟迟初的胳膊,嘴角溢出一声略染惊恐的声音。
随后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小脸动了动,换了个方向继续睡了。
钟迟初大手轻轻抬起,帮她撩了撩睡的凌乱的发丝。
昨晚……吓着她了吧,到底还是个女孩子,见到那种场面,难免的做噩梦。
于他而言早已经司空见惯的事情,于她却还是第一次。
不过,这还是第一次,钟迟初从昏迷中清醒过来时,有一个像猫儿似娇软的人儿贴在他的身侧。
往日都是下属满脸沉重之色的守在一旁。
……
阮旎昨晚照顾他许久,很晚才入睡,到现在还没睡醒。
钟迟初在床上躺了几个小时,小臂已然麻木的失去了知觉,他不是个能闲得住的人,这样躺着,有些躺不住了。
刚想坐起身子,手臂刚刚动了分毫,阮旎就睁开了眼。
瞧见他想要坐起身子的举动,阮旎瞬间醒神,立即按住他,“你这是做什么?你躺好,有什么需要的我帮你弄。”
对视几秒,钟迟初动了动唇,“咳……我想去洗手间。”
阮旎扶额,“那这个我确实帮不了你,但你这样,你能动吗?”
她视线扫了扫他腰腹间。
“能行,这才哪到哪。”钟迟初语气里满是不在乎,随后就下了床,阮旎看着他微微弓着腰的身形,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钟迟初从洗手间出来时,阮旎就等在洗手间外。
钟迟初微微挑了挑眉,“你也去洗手间?”
“不是,怕你要是在洗手间摔跤了没人知道,就在这等着了。”阮旎抬了抬手上的温度计,“正好给你测测体温。”
钟迟初坐在了床边,阮旎低头拉开他上衣,自如的将温度计夹到他腋下,视线扫过他身上的伤疤,没忍住开口,“你不是说出去出差?出差把自己弄成这样?你昨晚回来时候浑身是血,头滚烫,发了高烧,医生给你做了几个小时的手术才好转,医生说要是再起烧就麻烦了,估计就转为炎症了。”
回应她的是男人的轻笑。
“笑什么?”阮旎拧眉不解的看他,顺势坐在了床边,瞥了眼时间,默默记下时间,五分钟后再拿出温度计。
“没想到你还挺会照顾人。”钟迟初侧首看她,说出了心里话。
他原本看着阮旎的模样,还当她是个假小子,天天吊儿郎当的,也没有那么多的小心思,有话喜欢直说,还喜欢舞蹈弄枪的,实在和现在这副认真照顾人的模样不太符合。
“也没怎么照顾人吧,就给你测个体温。”阮旎没感觉自己做了什么,只是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他除了唇色比起以往稍显苍白之外,其余地方好像并无异常,“你真没事?”
昨晚他浑身是血的模样还历历在目,阮旎本以为这么重的伤,钟迟初得在床上躺好久,哪知道今天睡醒以后就跟个没事人一般了。
“没事。”钟迟初指了指自己心脏左侧一寸的位置,“之前子弹从这穿了进去,我硬是扛了三天等到了救援部队才被取出子弹,也是活了下来。这次不过在无关紧要的部位而已,没那么矫情。”
阮旎动了动唇,有些哑然,她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默了半响才开口,“所以……你这些年都是这样过的?你不是已经不当那个什么c军区的队长了吗?怎么会还受这样的伤,之前的仇家吗?”
从阮旎嘴里听到c军区三个字时,钟迟初原有的几分笑意瞬间湮灭,“傅家那小子说的?”
阮旎点了点头,后知后觉的反问,“这个……不能说吗……”
钟迟初低头,手掌按在床沿两侧,“林云郗倒是个管不住嘴的。”
众人只知钟迟初是当兵的,少有人知他是c军区的队长。
许多人不知道c军区是什么样的地方,但若是被有心人知道了,会有很多仇家都涌到钟家寻仇。
他侧目看向阮旎,“这件事情,我不想让人知道,也不能让人知道,但现在,你是我的妻子,如果知道的人多,他们会知道你是我的软肋,会对你做些事情,所以以后,你一定不能向别人提及,也去提醒提醒你那当明星的好姐妹和傅斯景,这件事不能让人知道。”
钟迟初当初若不是万不得已,也不想让林云郗知道他是c军区的队长。
但往日的他宛若浮萍,无处可依,偌大的钟家竟是每一个能让他信服的人,唯一的老爷子年纪太大,钟迟初也不想让他担心。
钟迟初那天的伤比现在还严重,他浑身裹着稻草都被血染红了,几乎是爬到有信号的地方,所有的队友都阵亡,只剩他一人活着从死人堆里爬了出来。
他只得拨通了林云郗的电话。
林云郗马不停蹄的派了私人飞机将他从荒无人烟的c军区带了回来。
那一次,钟迟初整整昏迷了大半个月,差点没能醒过来。
钟迟初虽是没和林云郗直面说过他是c军区的队长,但以林云郗的聪明早已自己猜到了。
可他日常与林云郗的交流也较少,可阮旎不同,若是那些人知道他娶妻,还不知道会做出些什么事情。
阮旎闻言,双手环胸看他,“钟迟初你这算骗婚吗?”
“嗯?”男人认真的看着她。
阮旎一字一句,“你当时结婚的时候什么都不告诉我,现在结婚了,告诉我有这些危险,而且你仇家看你有个老婆,还以为你多喜欢我才娶我呢,你倒是说的好听,说我是软肋,要真是哪一天我被抓走了,你管都不会管我吧。”
“我管。”钟迟初目光没有半丝的偏移,直直的看着她,语气郑重而有力,“我娶了你,就会对你负责,哪怕日后合约结束,有人找你麻烦,我也会管,这纸婚约于我而言就是软肋。”
阮旎素来是不信男人的那些话术的,说好话嘛,谁不会呢,但此刻……看着钟迟初,没来由的,她就信了,转了转手腕,她笑了笑,“那你可得多教教我,以后我遇到事了也能自己上,省得麻烦你。”
他看着她的模样,问,“后悔了吗?”
“后悔什么?”
“嫁给我。”
阮旎站起身,“我好歹也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的,有什么好后悔的,你躺着休息会吧,我去让阿姨来做饭。”
她刚走到卧室门口,手指碰到门把手,就听到身后传来钟迟初的声音。
“林宜是我战友唯一的妹妹,林宜的哥哥林奕鸣曾经是我副将,护我而死,临终前唯一的愿望就是将他的妹妹托付给我,她这些年一直和我后妈关系不错,我知道你和我后妈处不来,让你受委屈了,但那是林奕鸣唯一的妹妹,我没法将她赶走,你可以不和钟家人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