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敢在这里讲,是因为我觉得问题就是有这么严重!而且,我没有把国公爷和世子爷当外人,我与世子爷是结义兄弟不说,国公爷更是全身依附于大明皇权之下的人,等同于皇族,我相信国公爷不会看不到我说的这些情况。除非居心叵测,想看着大明完蛋!”
“岂有此理,越说越出格了!那好,韦宝,我来问你,就算事情到了你说的这么严重,那朝廷要都察院做什么?要吏部做什么?官员有问题,考选裁撤,重新选取贤良就是了。各地地主搞囤积居奇,捣毁他们的窝点就是了,对首犯论罪,重罚,这些都可以!地方军队需要裁员,也大可以与之协商,什么事情不能缓缓解决,一定要兵刃相见吗?你想过兵戎相见的后果吗?这不是一个地方的事情,如果你这个总督这么做了,别的地方总督是不是都要这么做?就算别的地方不效仿,各地的地主会不会害怕?大家什么都别做了,整天防范朝廷忽然大开杀戒,这天下不会乱套吗?大明朝廷若是都没有了,保住了老百姓又怎么样?天下各地四分五裂?”张维贤开始冷静下来与韦宝讲道理,不过语气依然很严厉,盛怒之下的老头口齿不清。
韦宝却是大概听懂了张维贤要表达的意思,冷然道:“这一点,我想过,国公爷你大可以放心!这帮人要是有造反的勇气,天下各地就不会到处是流民揭竿而起了!他们只知道黑心赚钱,他们只能顾及他们自己的生死,万万想不到其他的事情。贪生怕死,视财如命,视老百姓的人命如草芥,这就是这些人的共性!在河间府、沧州府、山东和登莱做的好,不但不会让各地的乱套,反而能让人看到大明朝廷的决心,反而能起到极大的警示作用!不说让其他地方吏治民生焕然一新,至少各地贪官污吏,乡绅恶霸会有所收敛!”
这一回,韦宝说完话只会,张维贤良久没有回话,皱起眉头,陷入了沉思之中。
张维贤关心大明的政局,关心大明内外的局势变化不假,但是他就是一个养尊处优的高官,还真没有想过这么多事,从内心来讲,他也不愿意担风险。
不希望大明不好,希望大明好,但不代表他愿意拿自己的荣华富贵,那自己的家族声望为赌注。
啥事不做,他的荣誉也已经到达了顶峰,不可能再往上走了,总不可能封王吧。
但要是跟韦宝瞎弄一场,搞不好就会被牵连,轻则辱没了声望,重则被降低爵位,甚至削去爵位都有可能,那他图的是什么?
“韦大人,你的一片忠心,老夫看见了,但是你这么做,不怕你成为天下官员,天下地主的敌人吗?到时候,不管你成与不成,你个人都将成为众矢之的,你图的是什么啊?你不能想一个稳妥的法子,缓慢图之吗?”张维贤遂从与韦宝对立辩论,改为了劝说。
韦宝自然能明白张维贤的顾虑是什么,“国公爷,我不图什么,我就凭陛下当我是亲信,我就该赴汤蹈火的报答陛下,就该将大明的事当成自己的事!国公爷可能觉得这事与你关系不大,你什么都不管,处于局外最为稳妥,但我还是刚才那番话,您没有意识到事情已经多严重了!一年死几百万灾民,一年死几百万灾民,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北方有多少人口可以死?人口锐减的后果是经济崩溃,以后一旦农民军的势力起来,形成铺天盖地,无法遏制的态势,到那个时候,你这国公爷的位置也保不住!到那个时候,再后悔也没有地方买后悔药!第一代英国公张辅。他是明成祖时期最宠爱的大将,张玉的儿子。张辅的一生,战功赫赫。是他那个时代,大明王朝最耀眼的将星之一。张辅很早的时候,就随父亲参加靖难之役,为明成祖夺得天下立下了汗马功劳。在未来的岁月中,三次平定安南,灭亡了越南,三次跟随明成祖,北伐蒙古,威名赫赫。明成祖死后,接着辅佐三代君王,最后年纪大到不行的他,跟随明英宗北伐,死在了土木堡之变。作为一个四朝老臣的伟大将领死在了战场上,真正的做到了鞠躬到死。第二代英国公张懋。他一上来就赶上了大明朝天翻地覆的时刻。在未来的岁月中,张懋始终手握重兵,成为京城的护法门神,长达四十年间无论哪位奸臣上台从来没有人敢惹他,被认为是贵族中地位最高的,甚至比他第一代英国公的地位还要高,死后追封宁阳王。他对权力的把握很厉害,而且他作为武将之后,武术也非常强,曾经连发三箭全中,被皇帝所称赞。到了您这儿已经是第七代英国公,为什么您不能效仿张家先辈,在大明危难之际,勇敢的挺身而出?”
英国公张维贤又被韦宝说的没话说了。
韦宝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或许你可以用大明的局面没有到我说的那么恶劣来自我安慰,但你不能不看到局势在不断恶化!这不是上层某一个人或者某一批人造就的,而是整个体制已经腐朽,不用猛药,真的已经来不及了!只要您认为我说的有道理,的确是在帮助大明往好的方面转化,我希望英国公能秉持大义,以大明朝廷为己任,勇敢的挺身而出,为大明扛起担子。就算因为这事,您也成为天下地主,天下官员的敌人,但若干年后,人们会对英国公有正确的评价。况且,我也没有要英国公亲身参与我在河间府、沧州府、山东和登莱的变革,我只是向京营借一万套装备,算是借了你们的兵马吧!”
“韦大人,我直接借出我们京营的兵马给你,让他们都听你的,这不就行了吗、何苦这么麻烦?”张维贤又退了一步。
韦宝摇了摇头,“没用的,英国公刚才没有听我说的吗?你的人,一是荒废训练已经很久,打不能打。二是他们不可能完全听我的!除非你能亲自去!这样一来,你担的干系不是更大了吗?”
张维贤被韦宝说的又没话说了,沉吟道:“韦大人,你先回去吧,容老夫考虑些日子。”
韦宝苦笑一下,“时不我待,我能等,百万灾民等不起,大明朝廷等不起!时下建奴在辽东扣关,他们不会等你!我将山东省出来的军费和粮食用于赈济灾民,稳住后院,然后便要亲往辽东督军!到时候,有一个稳固的后方,将辽东的军马裁撤掉一部分庸碌的,让朝廷的财政能勉强支撑庞大的军费开支,内外皆平定,再励精图治数年,大明的情况能稍微好转。”
“韦大人还要去辽东督军?”张维贤有些好奇道:“督军不是?”
张维贤暗暗纳罕不已,他倒不是不相信韦宝说的话,只是觉得皇帝也太提拔韦宝了,一个才刚刚入仕的人,难道不成,要将韦宝提拔到一二品大员的位置上去?
这简直闻所未闻,整个大明历史中也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事啊。
“督军都是太监做的,是不是?”韦宝接过张维贤的话茬,笑道:“这事我不能对别人说,但我可以对英国公说,陛下已经对我说过,设立好海防总督衙门,就让我前往辽东。之所以海防总督衙门只有我这个参政,而没有配置总督,就是要给我在辽东立功的机会,等我有了功勋,能正式执掌海防总督衙门的!”
张之极和张美圆吓了一跳,韦宝说的详细了一些,又让他们多信了几分。
吴三辅也暗暗惊异不已,他虽然已经大概知道韦宝要被升迁,却没有想到韦宝居然有可能得到海防总督衙门的高位?这简直太可怕了。
才十五岁的人就有机会成为封疆大吏?
张维贤点了点头,看了看才十五岁的韦宝,又看了看三十多岁的儿子,暗暗感慨,这人和人的差距实在太大了。
儿子不说是纨绔子弟,成天不务正事,反正也是不干啥事的,文不成武不就,就是庸人一个,若不是生在英国公府,实在是稀松平常的紧,这韦宝生于辽西一个农家,却能凭自己的才能在短短几个月之内得到皇帝的赏识,在大明朝廷中连番做出这许多大事,不是没有道理的。
张维贤已经在不知不觉当中,从对韦宝怀抱敌意,到对韦宝略有好感了。
“韦兄弟,我爹都这么说了,你总不能让我爹现在就答应你吧?”张之极从旁道。
“请国公爷给我一个期限,我需要的是一个准话,倘若国公爷顾惜羽毛,不愿意蹚浑水,我也能理解,我再想其他法子就是了!不是我要催逼,实在是时间紧迫!我一想到每日成片饿死的灾民,就忧心如焚!”韦宝道:“我一直在海防总督衙门前开设粥场赈灾,但无奈杯水车薪,且这不是解决问题的正道,只能缓解极少量灾民,不是治本之策啊。”
“容老夫考虑三日,韦大人,行吗?”张维贤本来是想用多考虑几日推诿韦宝来着,被韦宝逼的没法子,只能又退了一步。
韦宝见这已经是最佳状态了,只得道:“多谢国公爷了。那我们就先告辞。”
“吃了便饭再走吧,我还想与韦大人多谈一谈。”张维贤发出了邀请。
这让张之极和张美圆非常意外,他爹多么的高傲啊?还没有见过张维贤对人发出邀请呢。
别说韦宝此时只不过是一个五品官,就是王爷进京,张维贤也没有宴请过谁。
就是朝廷首辅,次辅,内阁辅臣一帮人到家里来拜访,张维贤也是从来没有留过谁吃饭的。
“怕会打扰国公爷,国公爷的好意,下官惶恐不已。”韦宝急忙委婉的推辞。
韦宝的推辞,更是让吴三辅、张美圆和张之极意外。
本来张维贤要留韦宝吃饭,就已经很令人感到意外了,更让人想不到的是,韦宝居然还要走?
韦宝倒不是故意倨傲拿俏,而是觉得人家张维贤只是顺嘴客气一下罢了,反正他在后世也没有接触过啥大人物,大抵上,大人物都是这么个表面客气,实际上只是随口说说的套路,等下吃一顿饭,却是张之极作陪,那还不如出去吃的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