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此为李啸无可奈何之权变之计。”温体仁用一种惋叹的语气说道。
“长卿何出此言,李啸又有何无奈?”
“陛下有所不知,李啸与上司朱大典多有不睦。前几个月,李啸击杀安东卫指挥使王铭世,朱大典便极欲立刻出兵将李啸消灭。幸得圣上英明,锐眼如炬,查清缘由,方还了李啸一个清白。自此两人愈是交恶,李啸此次立下大功,深恐怀恨在心的朱大典贪墨军功,万般无奈之际,因与微臣有旧,方派亲兵将此报捷信件送至微臣之处。微臣以为,李啸此举,虽不合朝廷定规,却也有其情有可原之因啊。”
温体仁清晰而平稳地说完这一段话,崇祯紧绷的脸色开始缓和。
“唉,这个李啸,能立下如此大功,却是十分难得。这越级上奏之罪,朕便不追究他了。”崇祯皇帝沉吟了一下,摆了摆手说道。
见皇帝脸色愈见和缓,温体仁复拱手低声说道:“陛下可知李啸所斩杀捕获的叛军,却是来自何处?”
“不是在海上截杀孔有德部所获么?”
温体仁长叹一口气,语气低沉地说道:“臣据实禀报,李啸派来的亲兵对臣说,所斩获的首级与捕获的俘虏,皆是登州城断后之军。撤退后,于长山庙岛海域附近,被李啸军水师海战击败,斩首俘敌,终成此大捷。”
温体仁的语气平缓低沉,却有如万丈寒冰一般,让刚刚还沉浸在春风中的崇祯,迅速感觉自已掉入了无底冰渊。
年轻的皇帝脸色刷地变白了。
“你,你是说,朱大典所奏的血战收复登州,皆是假的?竟是叛军主动撤退方得以收复登州?那些斩获的叛军首级,都是杀良冒功?”
皇帝一连几个反问,说到最后,声音都开始颤抖。
“陛下,微臣不敢轻断,但此事易查,现在李啸的雄唐所处,关押了那么多叛军俘虏,到时择些俘虏查问,是不是谎报军情,是不是杀良冒功,可立知矣。”温体仁脸色峻刻,一双三角眼中,两道阴沉的目光冰冷锐利。
“砰!”
一声爆响,一个汉白玉镂空盘花坐凳,被气急败坏的崇祯皇帝一脚踢飞,骨碌碌地滚出老远。
皇帝心中不傻,他听得懂温体仁所说的话,只不过是给自已一个台阶下罢了。
“速传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着其立即亲自带人前往山东雄唐所查问,若情况属实。朕,朕要把这帮谎报军功,杀良冒功的混蛋杀个一干二净!”崇祯向一旁的曹化淳愤怒地吼道,一张愤怒得牙关紧咬的脸,呈现一种怪异的扭曲。
“奴婢这就去传旨。”曹化淳被吓得一脸白毛汗,诺诺连声地离开了奉中殿。
见到皇帝愤怒得如此失态,阶下的温体仁,表面一脸痛惜之状,心下却有如喝了蜜一样甜。
“请皇上息怒,善保龙体。具待查明事情后,再作处置不迟。”温体仁脸上满是同情之色,语气听上去真挚而诚恳。
崇祯皇帝跌坐在龙椅上,脸上又是大臣与太监们熟悉的忧伤神色,他仿佛喃喃自语般地说道:“为什么要骗朕,为什么要瞒朕,为什么。。。。。。”
奉中殿中,死一般的寂静。
没有人回答他,只有早春的暖风从窗外如丝如缕般拂过来。只是,处身这让人沉醉的春风里,年轻的皇帝心中,却充满了不可遏抑的愤怒与无可言说的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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