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有这棵老树,这些新芽就连这个冬日都撑不过去呢。”
阎归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那棵腐朽的枯木,枯槁的手指虎口处满是老茧。
——那是他在战场上杀敌多年磨出来的。
“小小年纪,你懂什么?”
阎归平日对小姑娘说话的语气都算不上好,只是这次,却只是轻笑一声。
“老爷这话可就不对了,我知道的可多了。”穆如酒可不怕他,笑着回道。
“哦?我听听小丫头知道些什么?”
穆如酒闻言,嘴角扯出一抹笑。
“我知道,昔年有老将驻守边疆数十载,护佑了一方百姓平安顺遂几十年。”
“我知道,老将身边有位副官,虽然长得很胖,身上的盔甲都穿不上,但是却与老将心意相通,共同守卫着南溪土地。”
“我知道,老将虽然解甲归田,但是担心着磐山城的百姓,所以用自己仅存的老兵,抵抗磐山城数十里外的季渊士兵半月有余。”
“我还知道……”穆如酒看着老将震惊的目光,那笑意终于坚持不住淡了下来,眼眶泛红,“将军,守不住了是吗?”
季渊派了不少士兵来攻打磐山城,要不是阎归的那些老兵在前线奋死血战,磐山城早就沦陷了。
而最让穆如酒接受不了的是——这些事情,她居然是今天出门听到些风声,才将所有的信息串起来的!
阎归他——用仅剩了几百老兵,守了磐山城半个多月啊!
但是这些事情,穆如酒统统不知道。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穆如酒眼眶猩红,大颗大颗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她知道,自己现在只是“沐酒”,没有资格质问阎归,但是她现在,真的生气了。
阎归大抵是有很多话想要问眼前的少女的。
比方说,你是谁?你为什么知道这些事?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但是,看到小姑娘的眸光,半晌,阎归却只是笑了笑。
“沐丫头,帮我个忙。”
“什么?”
“推我去城门那里吧,”阎归抬眸,看着阴沉的天气,“我想再看看。”
穆如酒拧眉,背上的伏月戟被她握在了手上。
“将军或许没有听懂我刚才话里的意思。”
少女说着,将四轮车上的几个车轮用枪全部挑走,四轮车便停在原地,动弹不得。
阎归像是预料到什么似的,瞪大了眼睛看向穆如酒“你什么意思?”
穆如酒扬了扬眉眼,眼中虽然含着眼泪,却骄傲地看着阎归。
“老树让世人乘了一辈子阴凉,世人总是要报答一番的。”
所以,这一次,就由她先冲上去吧。
“阎将军,”穆如酒向后撤了一步,面对着阎归,抱着枪向阎归行礼,“多谢庇佑。”
她在磐山城安生地度过了半个月,才知道阎归从很久之前,就已经带着他的兵马,为了磐山城百姓冲锋陷阵了。
穆如酒说完,毅然转身,没有再理会身后人的声音,决绝离开阎府。
她一个口哨,不远处,一声嘶鸣传来,踏风飞奔到她的身边,抬起前蹄,向少女昭示着它的忠诚。
穆如酒跨身上马,朝着南面的城门飞奔而去。
阎归守了磐山城几十年,这一次,就由她来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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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城门。
几个老兵站在城楼之上,拼死护着石板升降的机关。
城门外,有谁脱下身上的战袍,别在腰间,露出满是伤痕的上身。
那人的身形肥胖,手上却提着一柄宽刀,宽刀上满是鲜血,他的身上也满是鲜血。
那人的门牙漏风,笑起来却是倨傲又张狂。
他一个人站在无数敌军面前,朗声大笑。
“阎王军麾下副将——邓平安在此,来啊!继续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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