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爪子、山神爷，都是山里人的叫法，说的就是虎。</p>
旁边的赵军一听，顿时竖起了耳朵。</p>
上辈子在罗刹国，在远东的深山老林里挖人参的时候，闯荡的时候。他在深山老林里远远地见过一次虎影。</p>
但在家里这片山场，他两辈子都没见过虎。</p>
此时，还是听那舅甥俩谈话，胡大海问宋冬在哪里遇见的虎。</p>
宋冬道：“在老鬼头子岭西后堵那儿，鸡冠砬子上头。”</p>
胡大海闻言，脸色一沉，喝道：“我不告诉过你吗？老鬼头子岭那边不能去！十来年前，我搁那儿死过俩狗，我不告诉你那儿有虎吗？”</p>
八条狗，死了七条，宋冬心里的难过可想而知，此时被胡大海呵斥，他瞬间眼眶发红，低头不语。</p>
赵军见状，忙对对宋冬道：“这位大哥，走一道怪冷的，你上炕来热乎、热乎。”</p>
听赵军这么一说，胡大海想起还有外人在，面色稍缓，对胡大海说：“这是咱楞场新分配来的验收员小赵。”说着，胡大海把屁股往里面挪，给宋冬腾出地方，道：“快坐下吧，是不是还没吃饭呢？”</p>
“嗯呐，三舅，我没吃呢。”</p>
胡大海叹了口气，从炕上下去，给宋冬倒了一缸子温水，递他道：“冬子，暖和一会儿再喝，喝点儿水再吃饭，今天我蒸的包子，就搁这儿吃。”</p>
“嗯，嗯。”宋冬接过缸子，将其端在手里，点头答应着。</p>
胡大海重新上炕，向宋冬问道：“你们这是打啥去了？咋能碰着山神爷呢？”</p>
宋冬把缸子放在炕桌上，然后说道：“昨天他们看见搁走驼子的黑瞎子，我和我小舅子今天就撵去了，然后狗就没回来。”</p>
“那你们看着山神爷了吗？”胡大海追问道。</p>
宋冬摇了摇头，没有说话。</p>
胡大海一皱眉，又问：“那你咋知道是山神爷呢？”</p>
宋冬叹了一口气，从头开始说起，“咱掐踪过到老鬼头子岭西边，那头狗二黑就出去了，不大一会儿就听它‘汪、汪’两声，然后就没动静了。但它一汪汪，别的狗呼呼啦啦全去了。</p>
我跟我小舅子就追，追半道又听见两声狗叫，再就没动静了。我就知道不好，再往前跑，就看见大老黑回来了。”</p>
说到此处，宋冬摇了下头，说：“我看大老黑夹着尾巴，身底下还滴滴答答拉拉尿，我们叫它往前上，它也不上。等我看见二黑的时候，二黑脑袋都搁雪里扎着呢，给它拽出来一看，脑袋上四个窟窿眼子。”</p>
前世赵军跟宋冬打围的时候，还见过那大老黑呢，那时候的大老黑都九岁了，已经不能上山了，就被宋冬养在家里。</p>
算一算，现在大老黑都已经六岁了，这是条老狗了。</p>
要知道，胡大海、宋冬这是一脉相传的把式，他们训练出来的猎狗，碰见熊霸也不会退缩。</p>
能把一条老狗吓得拉拉尿，还避战不前，在这大山里，只有一种动物能做得到。</p>
这时，胡大海也听明白了，但仍问宋冬：“看见爪子印了么？”</p>
“看见了。”宋冬伸出双手，在身前比划个圆，这圆大概有正常碗的碗口大小。</p>
比划了一下，宋冬才说：“这么大，提溜圆。”</p>
这是猫科动物才有的爪印。</p>
但胡大海却一皱眉，疑惑地道：“这比狗爪子印大点儿不多，要是山神爷，不至于就这么大爪子啊？难不成是大猞猁？还是石虎子呢？”</p>
亚洲、欧洲都有猞猁，但属东北的猞猁最大。</p>
它们有大长腿，比狗高，没狗长，成年的一般在六、七十斤，最重的能长到一百斤。</p>
而石虎子这种叫法，在各地都有，但指的不是一种野兽。</p>
在这山里，石虎子指的是小老虎，没成年的。</p>
见宋冬比划的爪子印大小，不像成年虎，胡大海就猜是大猞猁，还是石虎子。</p>
可老头转念一想，念叨说：“要是大猞猁，也不能把狗吓成那样。”</p>
“是呗。”宋冬跟着说：“八条狗，总共就叫了四声。”</p>
这还说啥了？</p>
哪怕是猞猁，狗只要不死，只要不丧失战斗力，哪怕不敌，也就叫個不停。</p>
“那就是石虎子。”胡大海眼中光芒一闪，刚要说话，就听一旁赵军道：“大爷啊，山后堵雪深，还宣。”</p>
“哎呀！”赵军此言一出，胡大海“哎呀”一声，惊讶地看着赵军，道：“可不咋的，小赵你要不说，我都忘了这码事儿了。”</p>
山里人所说的山后堵，就是山边，是那直上直下的山崖峭壁，没有山路，没有山坡。</p>
这种地方多是跳石塘，是猞猁、老虎喜欢住的地方。</p>
而且山后堵，气温更低，能存住积雪。</p>
赵军说的雪宣，是东北方言，宣就是松软的意思。</p>
这样的雪地，人兽踩在上面，脚再移动开来，周围宣乎的雪会自动去填那踩出的脚印，自然不会显得脚印很大。</p>
就像宋冬刚才比划的爪子印，那兽要经过赵军他们现在待的窝棚外，留下的脚印怕是得有大海碗的碗口那么大。</p>
“赵技术员，你也会打猎啊？”宋冬也惊讶地看着赵军，问他道。</p>
赵军一笑，说：“会点儿，不多。”</p>
胡大海冲赵军笑笑，然后又问宋冬说：“那别的狗，你看没看啊？”</p>
“没有。”宋冬摇头，道：“我感觉是大爪子，我都没敢上前，狗，我都没敢埋，就回来了。”</p>
宋冬说这话时，很是羞愧。但胡大海却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道：“就这么的吧，别去了，那是山神爷，咱整不了。”</p>
“三舅。”宋冬突然抬头，问：“咱们这片儿，就没有能打住它的？”</p>
胡大海摇摇头，说：“打不着，你可别闹了，那玩意来去一阵风，一起一纵十来丈。”</p>
说到此处，胡大海抬手往脑后一指，又道：“二十年前呐，林场不去个虎么，周成国跟赵有财俩，那是什么人物？俩人一人背把半自动，掐踪追出去了，一直追到黄石砬子上头，就看那虎一纵好几十米，俩人麻溜回来了，一枪没敢打。”</p>
胡大海这番话，却听得赵军一愣，忙问道：“大爷，我咋听说后来那虎让他们打死了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