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晚上，六家人在赵军家里欢聚一堂共进晚餐，西屋里男人们推杯换盏，东屋里女人和孩子卷饼吃肉。</p>
李如海晚上没过来吃饭，西屋这张桌上就赵军一个不喝酒的，他便就在靠门的凳子上坐下。</p>
这时，赵有财拿着根大葱插在酱碗里蘸了一下，然后送到嘴边咔咔咬了两口。</p>
赵有财吧嗒吧嗒嘴，抬手向赵军一比划，道：「儿砸，去给爸拿头蒜。」</p>
「嗯？」赵军闻言一怔，忙道：「爸，你这吃葱还了，还吃蒜呐？」</p>
「我怕啥的？」赵有财白了一眼，道：「赶紧给我取去。」</p>
那些年，有很多山东人闯关东来到东北生活，他们融入大东北的同时，也将山东的一些风俗带了过来。</p>
就像葱蒜同食的问题，山东人是这么说的：吃葱又吃蒜，爹妈死了不见面。</p>
但赵军他爷、他奶早都不在了，赵有财也不顾及那些了。赵军撂下大饼，起身出去给赵有财拿蒜，那蒜鞭子挂在外屋地北墙上。</p>
北墙这边属于阴面，大蒜挂在这里能储存得久一些。</p>
赵军从上面扯下一头大蒜，在回西屋之前，他往东屋里瞅了一眼。</p>
东边这屋里，那么多孩子都不吱声，一个个双手握着卷好的大饼，费力地嘴里送啊。</p>
赵军看见小铃铛狠咬一口大饼，随着她的嘴与饼分开，一根香菜从饼里带了出来。</p>
小铃铛收回一只小手，抓着香菜塞进嘴里，然后闭上嘴巴、鼓着腮帮子嚼着。</p>
那边小表弟王田，吃的嘴唇转圈都是红色的汤汁。但这小子也不管不顾的，一手拿着筷子，一手拿着炸柳根子鱼往嘴里送。</p>
赵军脸上露出笑容，能看到这一幕，他感觉心里很满足。</p>
可就在这时，赵军家房门被人从外面拽开了，红着两边脸蛋的李如海出现在了门口。</p>
赵军看到李如海的模样不由得一愣，忙走过去把着李如海肩膀，问道：「如海，这谁给你打的？你又跟张来发打仗了？」</p>
刚才赵有财、李大勇他们进门的时候，家里菜齐了、饼熟了，王美兰就张罗着赶紧吃饭。</p>
至于李如海为啥没来，谁也没问。毕竟这孩子天天可哪儿跑，逮谁都唠个没完，大家伙儿都认为这孩子又搁外头跟人唠上了。</p>
听赵军在外面说话，王美兰撂下筷子便往外屋来，而西屋的解忠、解臣也听见了，哥俩刚要出来就被李宝玉给拦住了。</p>
李宝玉刚出来，就见王美兰拽着李如海，问道：「如海呀，谁给你打的？你跟大娘说，大娘找他去！」</p>
要搁平时的时候，李如海跟张来发或是别人打仗，王美兰肯定不会管。</p>
但今天金小梅不在，王美兰生怕这孩子受委屈。</p>
「大娘。」李宝玉忙上前，小声跟王美兰、赵军说：「我爸打的。」</p>
「嗯？」王美兰一怔，往西屋里瞅了一眼，随手在李如海小脑瓜上一摸，道：「干啥呀？给孩子打这样？走，如海，跟大娘吃饭去，大娘给你卷个饼。」</p>
「妈！」赵军闻言，劝道：「让如海跟我吃吧，你那屋都是孩子。」</p>
王美兰一听就明白赵军是啥意思了，都说童言无忌，那些小孩子一个个还不懂事儿呢，看李如海脸蛋子红了，还不都得问么？</p>
这一问，李如海面子上能挂得住么？</p>
王美兰一点头，赵军就搂着李如海往西屋去。一进西屋，把那解忠、解臣看得一愣，但见赵军冲自己使眼色，这哥俩就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问。</p>
解忠反而转过头举起酒杯，对赵有财、李大勇、王强、林祥顺、张援民示意，五人和解臣纷纷举杯，李宝玉见状也忙</p>
蹿回自己座位。而赵军带着李如海，顺势就坐在了解臣旁边。</p>
好酒好菜，男女老少都吃得酒足饭饱、沟满壕平，各回各家，上炕睡觉。</p>
赵军亲自送老太太回家，他一手拎着一块熊腿肉，一手拎着两个饭盒。而老太太手捧一个小坛子，里面装的是王美兰给她的熊油。</p>
「小啊。」老太太一边走，一边跟赵军说：「我今晚上吃两张饼呢。」</p>
「唉呀妈呀！」赵军吓了一跳，忙对老太太说：「江奶，你回去也别立刻愣就睡觉哈，消化一会儿的。」</p>
这么大岁数了，大晚上的吃这么多，赵军怕她不消化再难受。</p>
「嗯呐。」老太太应了一声，咧嘴笑道：「这阵子跟着你们可是没少吃好的。」</p>
赵军也笑了，自己家这伙食可是没谁了，杀猪才几天呐，老娘又整这么一顿。</p>
等到了江家，赵军先给老太太送进屋，然后紧忙出去抱柴火把炕烧上。</p>
这深秋时节，屋里比外头暖和不了多少，这坑要不烧就拔凉。</p>
老太太抿着衣襟，坐在凳子上，对摘下手套的赵军说道：「小啊，你回去吧。」</p>
赵军伸手摸摸火墙，还感觉不到温乎，就对老太太说：「江奶你明天早晨自个儿生火，给那饼熘熘再吃。」</p>
「哎.....」老太太拉长声的应了一句，笑着说道：「知道了，快回去吧，好好睡一觉。」</p>
「那我走了哈！」赵军冲老太太摆了下手，迈步出屋离去。</p>
赵军从老太太家出来的时候，已经过了晚上九点，林区的夜晚寒风瑟瑟，风一个劲儿地往领口里钻。</p>
赵军一路连跑带颠地往家回，到家门口刚要往院子里进，却见旁边大树后面闪出一人。</p>
「我.....」赵军冷不丁地被吓了一大跳，他刚要防备却看出那是个人，而且这人还不大。</p>
赵军一眯眼睛，借着微弱的月光，看到了抱膀缩脖、弱小无助的李如海。</p>
「大哥！」李如海的声音中带着哭腔，凄凄惨惨站在那里。「这是干啥呀？「赵军皱眉问道：「你咋不进屋呢？」</p>
李如海道：「我爸今天没喝多。」</p>
赵军闻言，抬头往李家院里看了一眼。只见李家东西两屋，李宝玉和李如海住的那屋，灯没亮一片漆黑。而李大勇那屋，却是还亮着灯。</p>
赵军见状，连忙上前搂着李如海往自家院里走，在进院后，赵军回身把门插上，然后推着李如海往屋里走，一边走一边问他道：「你从家跑出来的？」</p>
赵军记着，喝完酒以后，这李如海跟着李大勇、李宝玉翻墙回他们自己家了。</p>
「嗯！」李如海点下头，哽咽道：「一回家，我爸就找三角带......要抽我。」</p>
赵军皱眉，问道：「那你咋跑出来的呀？」</p>
李如海弱弱地说：「他找三角带的工夫，我跳后窗户跑的。」</p>
赵军：「.....」</p>
两人说话时，已到了赵军家房屋门口，当赵军伸手拉门的一瞬间，李如海身体往后一捎，好像很抗拒似的。</p>
「咋的了？」赵军皱眉道：「上我家，你怕啥的呀？我叔也不能过来打你，明天一早你就上班了，躲两天再回来，不就没事儿了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