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也就是87年的11月6号，农历九月十五，星期五。</p>
赵军、解臣、赵有财、王美兰不到五点就起来了，解臣穿好衣服急匆匆地就出了门，他得先去给解孙氏和老太太做饭。然后在那里吃完早饭，再回来与赵军上山。</p>
这时，赵有财从外面进来，直接来在赵军屋里，往炕沿边一坐，抱过小猞猁，抹撒着小猞猁的毛，问赵军道：“解臣干啥去啦？”</p>
“给他妈做饭去了。”赵军回了一句，正好看到王美兰进来灌热水，忙跟王美兰交代说：“妈呀，我那解大娘在家啥活都不干，你们也别让她干活了。”</p>
按理说，家里来客了，王美兰也是热情好客的主，没有支使解孙氏干活的道理。</p>
可赵军怕解孙氏主动要求干活，要是这样的话，王美兰就不一定会拒绝了。因为对于她们这些家庭妇女来说，在一起干活、唠嗑是很愉快的事。</p>
尤其是这两天她们挑豆子，这活除了解孙氏，怕是连个孩子都会干。</p>
“不会干活儿？”王美兰、赵有财都很是诧异，赵有财更是直接问道：“不会干活儿，她咋活这么大岁数呢？”</p>
“以前解臣他爸吧……”赵军把解臣家的情况和父母简单汇报了一下，王美兰听完竟然很是感慨道：“这解臣他妈是真有福啊！”</p>
王美兰此言一出，赵有财使眼皮往旁边夹了一下她，皱眉道：“这咋还羡慕上了呢？”</p>
“那咋不羡慕呢？”王美兰也撇了赵有财一眼，道：“我打嫁给你，我干多少活儿呢？给你家生小的、养老的，你说你一个厨子，一天还得我给你做饭！”</p>
这话不假，在赵有财棉袄、棉裤里藏钱的事暴露以前，他在家从来不做饭。</p>
跟赵有财说完，王美兰又对赵军说：“我在家当姑娘那前儿，你小姥啥都不让我干呐！”</p>
赵军闻言一笑，颇为好奇地问道：“妈啊，那你现在咋啥都会干呢？”</p>
赵军真挺好奇，不说别的，就说在吃上吧，王美兰包饺子、烙饼、做菜都行。</p>
“唉！”王美兰长叹一声，摇头道：“学呗，你奶干活儿，我就跟着学，看她咋干、问她咋干。”</p>
说到此处，王美兰不禁再次感叹，道：“会啥挨啥累呀！”</p>
赵军也是闲的，逗王美兰说：“妈啊，你这脑瓜是够用，学习能力也强，现在都自学杀大牲口了！”</p>
“上一边旯去！”王美兰笑着往赵军胳膊上抽了一巴掌，没好气地说道：“我都告诉你多少遍了，那羊不是我杀的……”</p>
娘俩开玩笑，说说笑笑也就那么地了，可这时候偏偏有个欠儿。</p>
赵有财听他们娘俩的对话，把嘴一撇，将身一拧，把脸朝窗外，虽然不看王美兰，但却数落道：“这一天呐，败家娘们儿啊，搁家就祸害人！”</p>
“嗯？”王美兰闻言一愣，她就不用问也知道赵有财这是说自己呢。</p>
“说谁败家娘们儿呢？”王美兰把脸一撂，瞪着赵有财道：“我咋的了？”</p>
“还咋的了？”赵有财不转过身，只是微微转头，斜眼使眼角余光瞄着王美兰，道：“一天吃啥不行啊，还非得杀羊？一头羊，两顿造没了，这不败家么？”</p>
“呵！”王美兰闻言，冷笑一声道：“我们吃了，不也比（pǐ）让你牵上山喂豹子强么？”</p>
赵有财：“……”</p>
两口子生活在一起，吵吵闹闹是人间烟火。但吵嘴有这样一个弊端，就是随着言语的不断输出，心里的怒火会慢慢地积累。可能刚开始都是玩笑，但到最后俩人都急眼了。</p>
牵羊喂豹，是赵有财打围生涯中少有的污点，伤疤被王美兰无情地揭开，赵有财心中恼怒，横道：“我喂啥，我乐意！那羊我花自己钱买的，咋的？”</p>
“你……”王美兰也生气了，反击道：“你买呗，你多有钱呐？还借人家大龙媳妇十块钱呢！”</p>
赵有财：“……”</p>
“那十块钱，哪儿来的？”王美兰再追问时，赵有财不吱声了。</p>
“你走前儿，我给你拿五十块钱！”赵有财不说话，王美兰还不干了呢，又问道：“你都花了（liǎo）啦？没花了，你不给我拿回来啊？”</p>
赵有财：“……”</p>
当初他去永兴的时候，王美兰给他拿了五十块钱，让他给陶家人和李文才买东西的。</p>
结果赵有财去了以后，就给李文才打了桶酒，陶家那边是他用狍子安排的。</p>
可在临回来的时候，赵有财感觉对不起李文才，就给他扔下二十块钱。</p>
完了再就是借给魏晓娟十块、安排李如海十块，现在赵有财兜里就剩七块五了。</p>
“我昨天不给你一百吗？”赵有财没好气地道：“你咋还往回找呢？”</p>
“那一百不是你答应给我的么？”王美兰抻着脖子道：“你不是有钱么？你不大款吗？”</p>
“谁说我有钱了？”赵有财忽然发现自己被王美兰带偏了，忙道：“我说你败家呢！那羊长那么大了，说杀就给杀了？”</p>
“不是我杀的！”王美兰双手往自己双腿上一拍，急道：“我都说八百遍了……”</p>
“啊！那羊撞锤上了！”这句话是赵有财接的，此时的他一脸讽刺地道：“它瞎呀？还是虎啊？”</p>
“你……”王美兰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是被气的，也是被冤枉的！</p>
“行啦，行啦！”赵军见状，连忙搂着王美兰，劝解道：“这事儿吵吵啥呀？”</p>
然后，赵军又对赵有财说：“爸呀，你别总气我妈！”</p>
“滚犊子！”赵有财喝道：“小瘪犊子还管上我了？”</p>
话虽然如此说，但赵有财说完这句，就别过脸去，并伸手从兜里掏出烟和火柴准备抽烟了。</p>
他刚才虽然骂了赵军，但却是在给自己找台阶下。然后，他就可以顺理成章的接受赵军的劝告，王美兰再说啥，他都不吱声就完了。</p>
赵军心里明白是咋回事，所以他也不生气。可这时候，王美兰不干了，她冲赵有财道：“我还没稀得搭理你呢，你领王大龙出去，他搁外头搞破鞋，你干啥跟他媳妇撒谎？”</p>
“我……”王美兰这一击，可是打在赵有财七寸上了，让他瞬间哑口无言。</p>
“你挺大老爷们儿红口白牙的，跟小辈儿撒这慌？”王美兰数落道：“王大龙干那是啥好事儿啊？你帮他瞒着？”</p>
见赵有财灭火了，王美兰乘胜追击道：“昨天大龙媳妇上家来找，我恨不得有个地缝儿，我特么都钻进去！”</p>
王美兰都觉得丢人，一向爱面子的赵有财更是如此了，此时的他想起昨天的事，连烟都不抽了！</p>
王美兰起身要往外走，但在经过赵有财时，转向他又质问道：“昨天大龙媳妇过来闹前儿，你咋不出去呢？让我儿子给你出头！”</p>
说完，王美兰就往外屋地走，吵架吵赢了，就该做饭了。</p>
“唉！”赵有财长叹一声，抽出颗烟塞进嘴里，他也感觉窝火、憋气。这一趟出去，钱没少搭，啥也没捞着不说，连个好都没落下。</p>
赵军看赵有财这样子，也怕他再憋屈出病来，便偷摸地从兜里掏出二十块钱，过去塞在赵有财手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