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军被邢三怼得一愣，旁边杨树秋见状，说邢三道：“你看你这老灯，人家孩子关心你，你咋能这么说……”</p>

杨树秋话没说完，就被邢三瞪了一眼。当对上邢三的目光时，杨树秋顿时把后面没说完的话给咽了回去。</p>

“两位大叔啊。”解忠忙打圆场道：“咱快吃饭吧，要不一会儿粉条子该坨了。”</p>

“来，三大爷，咱吃饭。”赵军没和邢三生气，反而扶他胳膊到圆桌旁坐下，并道：“吃完饭，咱回屋吃两片土霉素哈。”</p>

邢三没说话，只是拿起筷子挑了些粉条，放到他碗里后开始吸溜。</p>

一般技术员下林场，第一天把头都得请客。解忠是没有准备，但也给赵军准备了酱焖河鱼。</p>

赵军不喝酒，但解忠还是摆了，并邀请张援民、杨树秋、邢三同饮。除了邢三以外，其他人都没拒绝。</p>

而邢三，吃饱他就下桌回了自己窝棚里。而解忠他们也没多喝，吃完饭歇息片刻，就各自干活去了。</p>

来山里干活可不是养大爷的，就算是把头也有不少事等着他去处理。</p>

而此时唯一清闲的就是赵军了，他在窝棚里躺到一点，才拿着工具出门，到楞堆场继续检尺。</p>

冬季的午后，是一天中最暖和的时候，工人们都趁着暖和抓紧时间干活。</p>

这小楞场目前还没有归楞工人进场，所以只有赵军一个人在楞堆场里忙活。但时不时地会有套子进来，将原木卸下后，工人再赶着套子匆忙离去。</p>

他们要赶时间，下午能跑三个来回，就能多赚一份钱。</p>

而一个多小时后，赵军把楞堆场所有的木头都捡完了尺。剩下的木头再进来，他也不打算再捡了，留着下回再说。</p>

但是赵军没回去，而是到阳面找根木头坐下，从兜里掏出一本复写纸票子。</p>

然后，赵军按照自己账本上记的数据，给每一个工人开票。</p>

检尺员每次检尺后，将每一个工人的劳动成果汇总后，会开出一张票子。这票子是三联单，一张给工人，一张给把头，还有一张由检尺员交到林场。</p>

等到月底算账的时候，把头就拿着他手里的票子到林场对账，账目没错就等着月初开钱。</p>

等把头拿回钱来，再与各个工人对账，给每一个工人开工资。</p>

赵军按照账本，在票据的第一页，先标注个1，这个1代表的是1号套户。</p>

然后，赵军在账本上找到1号套子的数据，总和加在一起准备往票子上写。</p>

可就在这时，邢三溜了过来。</p>

看着老头儿贼头贼脑的样子，赵军笑道：“三大爷，这就咱爷俩，没别人。”</p>

“啊。”邢三转身往赵军身旁一坐，歪头看了眼账本，问道：“你写的这是啥玩意啊？”</p>

一看那账本上，写的都是什么4米30、5米30啥的，邢三倒是认识这几个字，但全完看不懂是啥意思。</p>

赵军笑道：“这是我捡的尺。”</p>

说着，赵军指向那边的木材，道：“那上面我都敲号锤子了，那个就是4米30的。”</p>

“啊……”邢三顺着赵军所指看了一眼，然后问道：“那么一截木头，他们能挣多少钱呐？”</p>

“没多少钱。”赵军道：“4米30是4毛4分4，5米30是5毛4分4。”</p>

“那么多呢？”邢三想的与赵军截然相反，赵军闻言一笑，看着邢三问道：“三大爷，你感觉你身上，没有难受的地方吧？”</p>

毕竟是跟人家动手了，还这么大岁数，赵军怕他落下啥毛病。</p>

“没有，没有。”邢三摆了下手，然后抻脖往旁边瞅了一眼，才对赵军说：“小子，那前儿在屋里头，那么老些人，我没法跟你说。”</p>

“嗯？”赵军一怔，只听邢三继续道：“那个窝子，我为啥要占去？”</p>

说到此处，邢三自问自答道：“老林头子活着前儿，哪年都能整七八张大皮。”</p>

“啊？”赵军闻言一愣，诧异地道：“三大爷，你不说一张、两张吗？”</p>

邢三嘴角一扯，随即又白了赵军一眼，没好气地道：“你这孩子，你不懂山规呀？就是好，咱也不能往出说呀！”</p>

确实，山规是讲先来后到。但先来者要低调，就算收成好也不能说。</p>

否则的话，人家一问今年咋样啊？这人说可好了，我半个月就干两张大皮。</p>

那么明天，人家在他旁边起个窝棚，那也啥毛病没有。</p>

这也是山规，因为山财不能独享，你要吃得太饱，你就得照顾别人。</p>

所以，好了也不能往外说。只要他不说，就算别人知道他好，也不能来抢。</p>

赵军恍然大悟，笑着问邢三道：“三大爷，你咋知道他那片儿好呢？”</p>

“邢智勇说的！”邢三提起这个侄子，语气忽然变得不好了起来，他道：“前年他跟我说的，说他下山卖春木耳，碰见那个老林头子卖皮张了，说那老头子一堆儿就卖特么的七八张大皮。”</p>

“啊！”赵军咔吧两下眼睛，心想那七八张大皮确实得不少钱了，难怪那老林家条件好呢。</p>

“谁像你这么实在呀！”忽然，赵军胳膊上挨了邢三一巴掌，然后听邢三道：“去年冬天前儿，我碰见那老林头子，我问他一嘴呢。我问他今年咋样，他说不咋好。”</p>

赵军闻言一笑，“不咋好”才是正确答案，只要这么说，谁也不能来跟着抢饭。</p>

“小子，我跟你说哈。”邢三把手搁在赵军小臂上连拍三下，道：“昨天晚上不下雪了么？我早晨上去，我都看着那大皮脚印了。”</p>

“是吗？”赵军眼前一亮，又听邢三道：“我寻思这一年都不用多了，能整个五张就够过儿！”</p>

“哎呀，三大爷！”赵军笑道：“你老要不说，我真不知道你还会下夹子呢。”</p>

听邢三这些话，赵军就寻思这老头会这门手艺呢。</p>

“嗯？”可让赵军没想到的是，邢三一怔，道：“我哪会整那个呀？”</p>

说完这句，邢三又补充道：“我活这么大岁数，我也没捅咕过那玩意儿啊。”</p>

“不是……”赵军有些发懵，诧异地道：“三大爷，你还五张、八张的，你不会，你上哪儿打去呀？”</p>

“你……”邢三哭笑不得地看向赵军，道：“你是不是傻？我不会，你还不会吗？”</p>

赵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