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家外屋地。</p>
刘兰英、解华、孙海柱三人背靠西墙站成一排，呆呆地看着那往大锅里帘屉上摆饺子的解孙氏。</p>
等把锅盖盖好，解孙氏回身向里屋摆手，道：“进屋吧，上炕啊，瞅啥呐？”</p>
“啊……”孙海柱最先反应过来，抬手向刘兰英示意，让大嫂先走。</p>
刘兰英一步三回头地进了屋，三人茫然、无语地上炕落座。</p>
“来！”解孙氏紧接着就进来，她左手拿着三个碗，右手拿着三双筷子。</p>
“媳妇！”孙海柱一边接碗筷，一边对解华说：“你跟妈去，看看帮妈干点活儿。”</p>
“哎！”解华下意识地答应一声，当即从炕沿边下地。可当她双脚落地的一瞬间，解华感觉就像踩在棉花上一样，一点也不真实。</p>
从小到大，解华不能说没享受过母爱，但是不多。打从她记事开始，家里先是她大姐干活，后来刘兰英进门，家务活就由刘兰英挑大梁了。</p>
这三十多年，第一次被自己妈伺候，解华感觉就跟做梦一样。</p>
“不用你呀！”解孙氏一把将解华按在炕沿边，然后一边往外走，一边道：“你别出来啦，找啥你也找不着。”</p>
解孙氏很快就去而复返，当她回来时，一手掐着酱油瓶子、醋瓶子，另一只手拿着装辣椒油的小罐。</p>
“妈，快别忙活了。”孙海柱接过东西放在炕桌上，对解孙氏说：“我们吃一口就得了。”</p>
“再也没啥了。”解孙氏把装辣椒油的小罐交给刘兰英后，从棉袄兜里掏出一头大蒜，随手一掰，掰成两半丢在炕桌上。</p>
解孙氏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钟，对刘兰英说：“英子，我瞅锅上汽了，完了你掐十五分钟，到三十六七那儿，你起锅就得了，盘子我都给你搁灶台上了。”</p>
交代完刘兰英起锅捡饺子，解孙氏手往西边一比划，说：“妈得上那院儿，给小熊把骨头汤熬上，人家那是上山打猎的狗，坐不好月子不行。”</p>
刘兰英、解华、孙海柱：“……”</p>
“妈！”眼看解孙氏要走，刘兰英还管什么饺子、盘子，她一把拉住解孙氏的手，问道：“你咋还认识表了？”</p>
解孙氏闻言一怔，随即不开心地道：“这什么话？你妈又不是傻子！”</p>
刘兰英、解华、孙海柱：“……”</p>
解孙氏到西院，先往灶坑里塞了柈子，然后掀开锅盖，看锅里水冒气，便到碗架前打开门从里面拿出装野猪骨头的大盆。</p>
解孙氏把骨头放在锅里后，进屋把小熊的食盆、水盆拿出来。</p>
然后，解孙氏从小熊肚子底下拿过一个个小狗崽，仔细检查了一下这些小狗的状态。</p>
解孙氏拿狗崽、送狗崽，小熊都不防备，随解孙氏怎么摆弄都行。</p>
检查完小狗崽，解孙氏又忙着收拾自家屋子。过了一会儿，外屋地房门被人从外面拽开，孙海柱在门口往里探头，小声地喊了一句：“妈呀！”</p>
“哎，柱子！”解孙氏放下扫帚从东屋出来，问道：“吃完啦？”</p>
“吃完了。”孙海柱说：“小华跟我嫂子收拾呢，那啥……你领我上赵军家呗。”</p>
说着，孙海柱回手往院外一指，道：“他订的枪，我都给他拉来了。”</p>
“哎呦！”解孙氏一听，忙把扫帚扔在一旁就要跟孙海柱出门。可当一脚门里、一脚门外时，解孙氏又退了回去，捡起两块柈子填进灶坑。</p>
丈母娘跟女婿出了院子，解孙氏叫住要上车的孙海柱，她走到后车箱扒着挡栏往里瞅。</p>
“那都啥样？”解孙氏问道：“一箱子、一箱子的，都是枪啊？”</p>
“嗯呐，那是赵军要的枪。”孙海柱答道：“我搁保密厂给他订的。”</p>
“我的妈呀！”解孙氏咂舌道：“买这么多？”</p>
“嗯呐！”孙海柱说：“他要捣腾往出卖。”</p>
“那是啥呀？”解孙氏对枪不太感兴趣，指着车箱里靠边的几个面口袋问道。</p>
“那给他家拿的吃的。”孙海柱道：“我寻思你跟小臣在人家住这么长时间了，我们多少得给人拿点东西呀。也没别的，就是打的蛋糕、炉果、大饼干啥的。”</p>
“啊……”解孙氏朝车上一摆手，道：“柱子你上车，把那些玩意一样儿给我们留下点儿。”</p>
“给谁留下？”孙海柱一怔，紧接着就说：“妈，咱今天就回去了，还给你留什么呐？”</p>
说着，孙海柱朝车上一挥手，道：“走吧，咱回家再吃。”</p>
“不行！”解孙氏斩钉截铁地拒绝说：“我们不吃，还得给你江奶她留下点儿呢！”</p>
“先别折腾了，妈。那吃的我都打不少，到时候让赵军给他们分吧。”说到此处，孙海柱来到解孙氏身旁，压低了声音才道：“早晨接我嫂子前儿，我嫂子搁车上都掉眼泪了。”</p>
“啊？”解孙氏闻言一愣，她跟刘兰英的感情可不是假的，这么多年，婆媳俩处得跟母女一样。</p>
“我嫂子掂心你。”孙海柱说：“你跑出来一个月了，就给我嫂子自己扔家，她心里挺不是滋味儿。”</p>
说着，孙海柱轻轻推着解孙氏往副驾驶门前走，边走边说：“赶紧咱上赵军家，我那车上五百来把枪呢，得找他给我结账啊，要不我都没法跟人家韩厂长交代。”</p>
“那不怕！”解孙氏一边上车，一边说道：“赵军家老有钱了，不带差你的。”</p>
听解孙氏这么说，孙海柱一下子想起了王美兰之前去岭南时，在他们供销社购物的疯狂，那架势就跟耗子掉米缸里似的。</p>
孙海柱上车，在解孙氏的指引下一路往东开，开了将近五分钟，眼瞅着要出屯子了，孙海柱忍不住问道：“妈，他家搁哪儿啊？”</p>
“他们没搁家。”解孙氏说：“一家人打出溜滑去了。”</p>
孙海柱：“……”</p>
在永安屯东边，有道沟，上连磨盘山水库，被当地人称为是东大沟。</p>
今天四家出动，让这东大沟上充满了欢声笑语。</p>
当孙海柱下车时，看着那冰面上男女老少抽冰嘎、拉爬犁、滑冰车的场面，不禁感慨着嘀咕道：“这得吃十八分饱，才能撑成这样啊。”</p>
“赵军！赵军！”就在孙海柱胡思乱想时，他身旁的解孙氏已扯着嗓子喊了起来。</p>
听到喊声，赵军等人往这边一看，见有人有车就知道有事，赵军、王美兰、解臣停了手上的活动，打着出溜滑滑向岸边。</p>
“姐夫？”当解臣看到孙海柱时，心中暗道不好。</p>
“孙姐夫！”赵军看见孙海柱，忙过来与其握手，并道：“要来，你倒是捎个信儿啊，我是不是给你打点啥？”</p>
“不用忙活，兄弟。”孙海柱笑着与赵军握手，道：“我昨天傍五点来钟才把枪接回来，完了往你们屯子打电话，没有人接。今天早晨三点就从家走，我寻思打电话也白扯，就这么来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