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7年12月5号，星期日。</p>
王美兰一早起来，就从碗架里擓了黄豆，使盆盛着去豆腐坊换豆腐。</p>
随着王美兰出门，赵有财也起床了，他下窖取上来一筐土豆，准备给家里的狗插一锅狗食。</p>
打了豹子皮后，赵军要在家休息几天，再上山就是把答应组长徐宝山的狍子、野猪置办了。然后，就开始准备年货了。</p>
知道赵军不上山，赵有财高兴坏了，他要带狗上山抓野猪卖钱还饥荒。</p>
当赵有财拎着编筐从窖里上来时，隔壁李家房门被人从里面推开，李大勇手捏着卫生纸从屋里出来。</p>
“大哥。”隔墙看到赵有财，李大勇连茅房都不急着去了，他喊了赵有财一声，老哥俩凑到两家的隔墙前。</p>
隔着墙头，李大勇问赵有财说：“大哥，今天上山呐？”</p>
“上！”赵有财往门口瞅了一眼，道：“顺子跟咱去，让他开小臣那车拉咱们。”</p>
“那可太好了！”听赵有财之言，李大勇往外瞅了一眼，笑道：“我还没坐车打过围呢。”</p>
这话听着，让赵有财感到有些心酸，但他回身看了一眼自家东墙下那一排狗窝，心中豪气顿生，道：“大勇，一会儿让宝玉上援民他家，给那个……”</p>
“嗯？”李大勇瞪眼看着赵有财，想知道赵有财说的到底是哪个？</p>
“他抓猪那钩子。”赵有财道：“给那玩意拿来，别说那老小子捅咕那玩意挺好使。”</p>
“是哈！”李大勇道：“等宝玉回来，我就让他去。”</p>
“宝玉干啥去了？”赵有财问道。</p>
“上那个毛老大家借油锯去了。”李大勇答道。</p>
“油锯？”赵有财眉头一皱，诧异地道：“他整油锯干啥呀？”</p>
“这不是嘛，他们要安排建军。”李大勇道：“说是上午抠鱼，下午下窜地笼。”</p>
“窜地笼？”赵有财眉头微皱，道：“那玩意还有冬天整的？净特么扯犊子！”</p>
地笼，是一种古老的捕鱼工具。</p>
南方用竹子编，北方没有竹子，就用柳树条。树条泡水容易腐烂，就抹蜂蜡、松油。</p>
不管是竹子编、还是树条编，都不会太长。后来，人们就织网成长滚筒状，中间每隔一段以竹条、树条支撑，如此成笼，最长的五六十米都有。</p>
如此长的地笼，一头开口、一头闭口，下到水里，沉入水中，鱼自开口处窜入，就被困在地笼里。</p>
东北和南方有一点不同，就是东北冬天常流水的地方很少，湖泊江川水面都被厚厚的冰封住。</p>
这种情况，凿个冰窟窿都挺费劲，想下地笼就更难了。</p>
要是二三十年后，还稍微好办一些，那时候科技发达了，会出现一种叫水耗子、水老鼠的东西。</p>
这是一种可遥控的电器，在冰面上凿开一个窟窿，将水耗子下入冰窟窿里，然后按照地笼的长度，遥控水耗子在冰面下水中行走，到位置后停下。</p>
接下来，人在冰上找到水耗子停留之处，再凿一个冰窟窿。</p>
两点成一线，便使水耗子带着地笼的一头下水，在冰面下水中窜行，将地笼在水下抻开，到达另一个冰窟窿处。</p>
可眼下，就连永安首富家里除了手电筒，也没有第二样家用电器。</p>
所以，要下二十米地笼的话，就得给冰面刨出一条二十米的沟，这工作量可是不小。</p>
“要不小军让宝玉出去借油锯么。”李大勇笑道：“这孩子是有招，说搁油锯给那冰一块块割（gá）开。”</p>
“艹！”赵有财闻言，当即没好气地说：“那不祸害人吗？”</p>
“大哥呀！”李大勇道：“有建军呢，还缺刀板、链条吗？”</p>
说到此处，李大勇叹了口气，伸手往赵有财胳膊上轻拍了一下，道：“行啦，大哥，孩子乐意玩儿就让他们玩儿去吧。”</p>
说着，李大勇往自家屋前瞅了一眼，才继续说道：“这不比（pǐ）我家那小逼塞（sēi）子强多啦？”</p>
听李大勇这么说，赵有财咔吧两下就没再说什么了。赵有财也想到了一件事，如果赵军上午带周建军抠鱼，下午再领他下网的话，那周建军今天怕是走不了了。</p>
他自己走不了的话，那就怪不着自己了。</p>
就在这时，王美兰端着盆回来了。她一进院，就看见赵有财、李大勇隔墙唠嗑，以她对这二人的了解，这老哥俩只要嘀嘀咕咕，那准是没好事。</p>
而此时，正赶上周建军起床从屋里出来，准备去茅房。</p>
“妈，回来啦？”周建军先跟王美兰打了声招呼，然后又喊了赵有财和李大勇。</p>
王美兰让李大勇回家取盆，要分块豆腐给李大勇，李大勇着急上茅房，便到门口喊了金小梅一声，然后自己向院外跑去。</p>
“兰呐！”赵有财看金小梅暂时没出来，便伸手对王美兰说：“你给盆放墙头，完了你就进屋吧，外头多冷的，你走一道儿，是不是冻手了？”</p>
王美兰目光深邃地看了赵有财一眼，上前把装大豆腐的盆放在了墙头。</p>
目送王美兰回屋，赵有财小声对周建军说：“建军，爸都给你说完了，你要今天回去，春儿就跟你回去。”</p>
周建军没着急往茅房跑，就是想问问这件事。此时听赵有财这么一说，周建军高兴地对赵有财一竖大拇指。</p>
“汪！汪！汪……”忽然，一阵狗叫从周建军背后响起，冷不丁地吓了周建军一跳。</p>
周建军往赵有财身旁一闪，回头就见一条老狗扯着链子，冲自己这边凶狠地咆哮着。</p>
“滚回去！”赵有财呼喝一声，指着青老虎道：“今天领你上山，我不惜搭理你！咬谁呢？一点儿规矩都特么没有。”</p>
“汪！汪！汪！汪！”青老虎狗嘴连续开合，冲赵有财发出愤怒的吼声。</p>
“别叫唤啦！”忽然，赵家房门开，刚进屋的王美兰踏出房门，她指着青老虎所在的方向，喝道：“消停点儿！我大外孙睡觉呐！”</p>
说来也怪，赵有财指着青老虎鼻子呵斥，青老虎根本不在乎。王美兰离着虽远，但她喊话就管用，青老虎把身一转，晃荡着尾巴就回窝了。</p>
“这缺德狗！”赵有财盯着青老虎屁股，嘟囔道：“就特么欠收拾！”</p>
“爸。”得到老丈人应允的周建军心情大好，劝赵有财说：“它一哑巴畜生，咱不跟它一样。”</p>
赵有财闻言，看向周建军一笑，周建军笑着再次向赵有财竖起大拇指。</p>
“哈哈哈……”赵有财哈哈一笑，也对周建军竖起大拇指。</p>
正好这时候金小梅拿着盆和铲子从屋里出来，看到这一幕不禁笑道：“这爷俩，不知道都得以为是亲爷俩呢。”</p>
“那咋说呢！”赵有财笑道：“我姑爷子，对我老好了。”</p>
“我爸对我也好。”周建军笑着说道。</p>
金小梅铲走两块豆腐，赵有财左手筐、右手盆地往房前走，周建军看他双手都拿着东西，便贴心地过去为赵有财打开房门。</p>
然后，周建军才往院外走。</p>
在临踏出院子时，周建军听到青龙和白龙一狗叫了一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