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7年12月12号这一天。</p>

李如海早早起来，穿上自己那一身炫酷的行头，把军勾皮鞋擦得锃亮。</p>

当李如海从屋里出来时，就见金小梅正吃力抱着个大盆进来。</p>

那大盆里装着两扇野猪排骨、两个野猪肘子，还有两条野猪里脊肉。</p>

明天就是老李家和老刘家过礼的日子，菜是明天做，但肉什么的，得今天提前拿进屋里来缓，让那冻肉自然解冻。</p>

金小梅双手端着大盆，将其一边顶着外墙上，腾出只手来开门，然后用腿挡着门，这才抱盆进来。</p>

金小梅、李如海母子二人四目，金小梅刚要数落李如海不知道帮忙，却见李如海微微摇头，轻叹一声道：“唉，可怜天下父母心呐。”</p>

金小梅：“……”</p>

李如海这一句话，让金小梅把想数落他、想埋怨他的话都噎了回去。</p>

这时，门又被人从外面打开，李宝玉右手拎着一个铁桶先进来，紧接着他左手又拎起了放在门外的另一个桶。</p>

桶里装的都是清水，是李宝玉刚从隔壁赵家压出来的。</p>

“妈，那么大盆，你非得自己拿。”李宝玉说着埋怨的话，却是实打实地关心金小梅，说：“你放那儿，我捧多好啊？”</p>

“哎呀！”金小梅把大盆往灶台放一放，起身对李宝玉笑道：“你妈又不是七老八十呢，捧这点儿玩意，你还怕你妈累着啊？”</p>

李宝玉闻言一笑，提着水桶往里走，李如海很有眼力见地帮他把缸盖打开。</p>

“哗……”一桶水倒进大缸，当李宝玉去提另一桶水时，却听李如海在旁说道：“哥，明天是你好日子了哈。”</p>

一想起明天，李宝玉心里有些期待，还有些美滋滋的。听李如海这么说，李宝玉憨憨一笑。</p>

可李如海紧接着又说：“这回你结完婚，你就是大人了。”</p>

“嗯？”李宝玉一愣，类似的话甚至同样的话，有很多人都跟他说过，但那些人无一例外都是长辈。</p>

李如海继续说道：“以后啊，你得孝顺咱爸妈，爱护你弟弟妹妹。”</p>

李宝玉咔吧两下眼睛，终于反应过来，一手拎着空铁桶，另一只手冲李如海一甩，喝道：“滚犊子！”</p>

“你别在那儿嘚瑟啦！”金小梅没好气地指着李如海，道：“一会儿你哥拿桶挎（kuǎ）你。”</p>

李如海闻言后退两步，他正准备溜走，就听李宝玉叫他说：“你今天晚上不回来了吧？”</p>

今天李如海当班，按理说是明早下班，然后他需要在林场滞留一个白天，到晚上才能跟着通勤车回家。</p>

可明天是礼拜天，林场休息一天。如果今天李如海得在林场值夜班的话，那么明天他晚上都回不来。</p>

李宝玉是巴不得这小子不回来，明天是李、刘两家过礼的大日子，李家、刘家欢聚一堂，李宝玉生怕这小子多嘴多舌。所以李如海今晚不回来，李宝玉才高兴呢。</p>

“回来。”让李宝玉没想到的是，李如海笑呵呵地说：“今天晚上，我跟你们一堆儿回来。”</p>

“啊？”李宝玉、金小梅齐齐一怔，李宝玉着急地问道：“你晚上不当班吗？你回来啥呀？你回来了，领导不收拾你吗？”</p>

随着李宝玉一连丢出的三个问题，李如海小脸沉了下去。此时他终于看明白了，他哥是不想让他回来参加过礼宴。</p>

“明天场子全休息，我在那儿看啥呀？”李如海白了李宝玉一眼，道：“周姐夫跟我说的，让我明天休息。咋的？你不让啊？”</p>

李如海一顿输出，怼的李宝玉没声了。</p>

“哼！”李如海又使眼皮夹了李宝玉一下，紧接着冷哼一声，背上手就要往外走。</p>

“站那儿！”金小梅忽然一声暴喝，抬头使下巴一点李如海，问道：“你干哈去？”</p>

自那次给人说媒起，李如海一直被家里禁足。</p>

“上茅房。”李如海回答一声继续往外走，金小梅在身后喊道：“上完就赶紧回来哈！”</p>

李如海这一去，半个小时才回来。当他回来时，李宝玉正跟赵军隔着墙头唠嗑呢。</p>

看着李如海进院，李宝玉抬手向他一指，喝道：“你拉的线屎啊？去这么半天？”</p>

李如海白了李宝玉一眼，他当然不会说自己溜出去跟人唠嗑了。</p>

李宝玉怼了李如海一句，就不再理他，转头对赵军说：“哥哥，我也想去。”</p>

“你上班，你咋去呀？”赵军笑道：“你这几天单位活挺多，你不还得出车呢么？”</p>

“唉！”李宝玉叹口气，道：“这不给张大哥报仇吗？我寻思咱哥几个能去都去。”</p>

“那你不能去就别去了。”赵军笑道：“我、我爸、咱老舅，还有小臣，我们四个领这些狗，用不上中午就回来了。”</p>

赵军很是自信，他们四人四棵枪，其中两棵半自动枪，再加上这帮狗，按战斗力来说，绝对是岭西第一猎帮。</p>

“我们回来上东大沟给鱼起来。”赵军对李宝玉笑着说：“明天咱还能多整三、四个硬菜。”</p>

听赵军提起明天，李宝玉忍不住嘿嘿傻乐。这时，赵军看到了一旁的李如海，他也是随口问道：“如海明天不能搁家了吧？”</p>

赵军此话一出，李宝玉脸瞬间一垮，脸上笑容荡然无存。而李如海上前两步，双手扶着墙头冲赵军一笑，道：“大哥，我今天晚上就回来了。”</p>

“啊……”赵军扫了李宝玉一眼，心里暗暗为李宝玉感到担心。李如海这小子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而且还是人来疯。换句话说，就是越有人，他越赛脸。</p>

其实，很多孩子都有这样的毛病。所以这年头，家里一来客（qiě），大人经常会说这样的两句话。一是：家来客了，你别找挨揍啊；二是：你等客走了，你看我不扒你皮。</p>

而李如海这孩子，属于最能赛脸、最能嘚瑟的那种。</p>

“唉呀，如海呀。”赵军深深地看了李如海一眼，好心叮嘱道：“咱明天少说话，你看那个马洋，那跟你般大般吧？那天上咱家来，大人谁不问他，他一声不吱。”</p>

“他可是一声不吱。”李如海不以为然地笑道：“他那是就知道吃。”</p>

赵军嘴角一扯，心说这孩子是没救了，整不好明天李家把客送走，回屋李大勇就得揍他。</p>

好言难劝，赵军也没法说太多，当即就打算回屋了。</p>

可就在这时，李如海忽然开口问道：“哥、大哥，你俩明年就结婚，你俩知道结婚是啥滋味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