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这一桌收费,那左吴他们为良骨伶创造的营业额,大概足以让她直接成为本季度的最佳员工吧。
主要是姬稚的食量颇大,人马娘的餐桌礼仪无比完美,只是筷子摆动得频率有些惊人。
律师的工作不算。
尽管在厨房,良骨伶对左吴这次带来的业务大包大揽;实际上这么大的生意,肯定得是她全家上阵,共同完成。
所以最后相谈成功,会取得最佳员工的称号肯定不是良骨怜一人,而属于餐厅的一家子全体。
最后的结果没有超出“大骨头刺身饭店”的预计,包括良骨伶最后大幅度的服软和让步也是一样。
上桌的每片刺身,都寄托着她兄弟姐妹关切的低语。
左吴他们大快朵颐时,良骨伶也将家人的吵吵嚷嚷听了个遍;姐妹们送菜时,也会将沉重的目光投到她身上,让白嫩嫩的律师倍感压力。
她随着气氛随时在变的笑容也险些没有绷住。
所幸,她依旧算是有惊无险地完成了任务。
左吴和夕殉道他们离去后,好几个厨娘提着抹布冲进那卡座,将良骨伶挤在中间,叽叽喳喳对她刚才的一颦一笑以及每一句话复盘。
“这句你说的可不好,太急;下次把衣服往下拉些,再卖点福利,佣金说不定能再往上提几个点。”
“你最后服软太快啦!表演,忘了咱们一起上的表演课了?你应该表演得为难一些,再楚楚可怜一些!”
“这次你算是立了大功,祖奶奶一定会很高兴,别忘了请咱们吃饭”
叽叽喳喳声在耳旁环绕,几分钟就让良骨伶变得头晕目眩;她甩甩脑袋,把姐妹们的脸推开,大声找回主导权:
“我知道啦!有什么事下次再讲!我另一个案子的当事人还在那等着,自己的案子!我已经迟到好久啦!”
等待她的就是越都飙这位老兵,被安排在了一个偏僻的卡座上。
还没有刺身予他赠送。
老兵对他所有的待遇并没有什么不满,来到星海联盟,他才切切实实感受到什么叫“人微言轻”。
这家店里,那些来寻求律师服务的顾客,谁没背着几个可以影响文明兴衰毁灭的沉沉重担?
来到此地的亡国亡家之人,其散发出的惶恐与不安连卡座的深度和美食的气味都无法挡住。
人喜欢欣赏悲剧,尤其是绝对不会与自己相干的悲剧。
他们的低语与求助声,或许是其他单纯来享用美食的顾客完美的下酒菜吧。
连越都飙也是如此,有时他不小心听见隔壁卡座,有人在控诉自己的文明与母星被非法毁灭时,老兵在心中也会升起一种不屑与兴奋相夹杂的快感。
至少老兵觉得若家园若受到威胁,自己可不用在这哭哭啼啼;至少能拿起枪,亲身陷进威胁家园的战场。
这种快感也让越都飙悄然有了种自己还拥有力量的感觉。
良骨伶这次迟到的有些久。
桌上原本只是虽然精美,但分量不足的食物被换成了满满一盘丰盛正餐;越都飙沾着酒水享用,一时希望律师永远不要来才好。
人所拥有的只有当下。
越都飙的“当下”颇为闲适,而良骨伶将带到的“未来”不知道是好还是坏。
时间在流逝。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宛如有人监视,在老兵将最后一片刺身送进嘴中时,良骨伶终于走进了卡座之中。
越都飙抬头,律师与自己记忆当中的样子没什么差别。
他不会知道仅仅几分钟前,良骨伶与左吴他们交流时,个子要比现在矮一些,脸上还有圆圆的婴儿肥,比现在清冷的样貌要可爱许多倍。
骨架是人体的支撑,良骨伶身为骨人,改变自己的身高胖瘦等等,是再简单不过的事。
她将厚厚一沓文件往越都飙桌上轻轻一放,依然激起一阵微不可查的气浪:
“抱歉来迟了,我给客官发的邮件,有没有仔细看过?”
越都飙晃晃脑袋,那时他正于那台侍者造物面前买醉,迷迷糊糊中能看清律师在找自己就已经很不容易。
“没有,没看完,能跟我讲讲具体是什么事么?”
律师叹气:“客官你该多看看我的邮件的,我给你提供的是公益,有些条款不会为你解释得太清楚。”
“你自己的利益,自己不争取,可没人能再帮你更多了。”
老兵笑了下:
“少来,白纸黑字不假,但那些法律条文合同规章,一句话巴不得七八个弯弯绕绕,正着解释反着理解都行,怎么正确理解它们,不还是你们这些律师设的壁垒?”
“让我们轻易读懂,你们可不就失业了?”
良骨伶耸肩: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很遗憾,你口中设置壁垒的人并不是咱们。事实上咱家每年都要组织起来,重新对诸多法律条文做些理解题呀抱歉,这个先放一放。”
律师将双手交叉在鼻子下:“今天我找客官你来,是因为你的案子有了突破性的进展。”
越都飙的心脏重重跳了下:“什什么进展?”
良骨伶张了张嘴,极为罕见的不知该怎么开口。
最大的进展?
当然是你奋斗到现在,一门心思想为之正名的头头夕殉道,几分钟前就坐在离你百米不到的地方,为取出财产同我讨价还价来着。
他还与屠杀你战友的离婀王成婚,和和美美幸福恩爱。
无论自己怎样用眼神暗示,夕殉道连一点想要为自己的战士们,通过星海联盟讨回公道的意愿都没有。
律师只是律师,不像医生会主去动拯救将死之人,哪怕那人是自杀,原本就不想再活。
既然夕殉道不想发出任何委托,她便不能越过职责,把他拖进自己的官司中,这是律师的原则。
——其实越都飙加钱,自己是能想想办法的,可惜老兵不行,那自己的原则就有沉甸甸的分量了。
良骨伶摇摇脑袋,把夕殉道的事暂时扔出心中。
突破性的进展确实有,虽然同夕殉道他们亲身来到这里没法比,但良骨伶还是找到了一个尤为关键的证人。
她白嫩的手指习惯性开始敲打桌面:“我找到个燎原人,也是从那片战场中幸存下来的。”
律师找到的燎原人当然不是离婀王,是离婀王原本的属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