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清到底砸了多少下。
最终,小嬴枭的血染红了大片大片的墙壁,血液不断往下流淌。
而他也彻底昏厥了过去,小小的枯瘦身躯被大洛皇后一甩,就甩在了地下室角落里。
这个小男孩此时看上去就像一具烂肉尸体,和这个潮湿阴暗的地下室,似乎很相衬。
“……”
不远处的李观棋,望着这一幕,双拳死死攥紧,童孔不断颤抖,眼中满是怒火。
这就是嬴枭的童年?
可那时年幼的嬴枭到底做错了什么,要受到亲生母亲这样的虐待?!
就因为他生来残疾?
就因为他具备术式器官?!
凭什么!
“草!”
最终,怒火战胜了所有理智,李观棋一个箭步爆射而出,一拳狠狠地砸向大洛皇后。
可是没用。
毫无意义。
李观棋饱含怒意的一拳,直接穿过了大洛皇后的身躯。
他,根本没法影响这一切。
当然,当然没法影响。
因为这一幕,是早已发生的事情,是嬴枭那真真切切的……童年时光。
“砰!”
忽然,世界再次崩溃。
这片黑白色的地下分崩离析,等它再次重组之后,就变成了一片漆黑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
李观棋甚至搞不清楚他在哪儿,根本什么都看不清。
他只能听见阵阵电闪雷鸣的风雨声,似乎外边还有很多很多的芭蕉树,雨打芭蕉的声音他很熟悉,而这种声音在此刻极其清晰。
在屋里?
而屋外在下着一场暴风雨?
“轰隆隆——”
忽然,一场雷霆轰鸣炸起,划破了夜空,带来了瞬间的光亮。
瞬间,瞬间而已。
但已经足够了。
这一瞬的雷光,照亮了整个房间。
李观棋看见那床榻之上,雾纱帘子飘飞,一袭白色睡袍,披头散发,状若恶鬼的大洛皇后趴在床上,面目狰狞且疯狂,双手死死掐着一个男孩的脖颈——目盲,且独臂的男孩。
嬴枭!
大洛皇后是想活活掐死嬴枭!
“呃……”
小嬴枭满脸涨红,不断拍打着自己亲生母亲的双手,可瘦弱的他根本没有挣脱的力量,只能无力地等待窒息感加剧。
挣扎的力道越来越小。
脸色愈发涨红。
“我其实不是很喜欢被人看见这些,但无所谓了。”
忽然,嬴枭的熟悉声音出现在耳畔。
嗯?!
李观棋心底一跳,连忙侧头望去。
只见不知何时,身穿一袭紫袍,容貌俊美的嬴枭,竟是悄然出现在了他的身旁。
这位半神级的通幽之子,就这么平静地望着床榻,看着神情疯狂的大洛皇后,试图掐死幼年的自己。
“……”
李观棋的眉头微微皱起。
所以,他还是失败了?
他来到了母爱梦魔的第二层,却还是没能击溃嬴枭的心防?
这家伙现在看上去很平静,丝毫没有什么心理崩溃的迹象。
而且太平静了,似乎根本就无从下手。
“其实还好。”
嬴枭忽然轻声呢喃。
“什么?”
李观棋一怔。
“还好我天生双目失明。”
嬴枭指着床榻上的幼年自己,微笑道:“那晚,其实是我第一次跟母后同床共枕,我看见状态正常的母后,还以为母后终于回心转意了。
入睡之前我真的很开心,开心到一直睡不着。
然后母后给我唱歌哄睡,我真的很开心。
可我也是真的想不到,当我再次醒来,居然是因为脖子的剧痛和窒息感。
但我没有去看。
所以我说其实还好。
还好眼盲的我,只要不开启‘感知’术式,就不用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生母亲,亲手掐死自己,也许这是在我童年里,少数几件可称幸运的事。”
“……”
李观棋眼神复杂。
何其可笑?
不用亲眼看着自己母亲掐死自己,居然也是幸运?
可笑吗?
可笑。
但事实的确如此,仔细想想,这跟嬴枭童年所遭遇的那些事情比,这种事也确确实实可以称上一句……幸运。
“可你没有选择闭眼去死。”
李观棋看着身旁的嬴枭,轻声叹息,“你在最后,还是开启了感知术式,看见了这一切,否则我也看不见这些。”
“哈,是啊。”
嬴枭笑着点了点头,“对,我还是没忍住开启了感知术式,因为那时的我,想在死前,再看看我的母亲,至少我想看看,掐死了我,母后是不是能高兴一些。”
“你不恨她?”
李观棋有些诧异,“恕我直言,从你的表情和语气里,我似乎感受不到你对她的恨意。”
“我为什么要恨她呢?”
嬴枭低下头,满脸苦笑,“因为她虐待我?可如果不是我,她还是那个母仪天下的大洛皇后,是我,是我啊,我的出生,毁了她一辈子,把她从云端拉下到尘埃,害她的是我,我有什么资格恨她?说一千道一万,她都是我的亲生母亲。”
“……”
李观棋动了动嘴唇,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哑口无言。
“嬴氏皇族是特殊的。”
嬴枭抬起头,重新看向床榻上的幼年自己,轻声道:“但再特殊,我们也无法改变身体里的基因,即便是嬴氏皇族,也偶尔会诞生一些具备术式器官的残疾儿。
我不是历史上的第一个。
如果从今以后,嬴氏皇族还能存续,那我也绝不会是历史上的最后一个。
一般来说,出现这种情况,皇室会抹杀接生时在场的所有接生婆和宫女,以此来保证这个消息不外传。
再然后,皇室其实不会杀掉孩子,没有那么狠心。
虽然,大概率是因为祖训不允许这么做。
总而言之,最终,生下咒术残疾儿的母亲,以及残疾儿孩子,会一起被打入冷宫,在那里孤独的生活一辈子。
当然,对于外界来说,这种行为会找另一个理由。
孩子是不允许修炼的,等过个几十年,就会自然老死,或者中途病死。
我和我母后就是如此。
即便她是大洛皇后,可就因为生下了我,所以她还是被剥夺了皇后之位,和我一起被打入冷宫,就这样失去一切。
说到底,都是我害了她。”
讲到此处,嬴枭叹了口气。
“所以,这都是她自己的行为?”
李观棋还是难以理解,略显犹豫地说道:“虽然是打入冷宫,但我想,总不至于让你连住的地方都没有……让你住潮湿地下室……还有各种虐待行为……都只是你母亲自己的所作所为?”
“她只是疯了而已。”
嬴枭神情平静,“她出身八国柱之一的云家,从小娇生惯养,从来没受过委屈,顺风顺水地当上了大洛皇后,异血修为是被各种资源堆上去的,灵魂境界同样如此,从不曾经过磨砺,只是单纯资源堆积。
她有八阶灵魂,但根基虚浮。
这是很危险的状态,事实也证明的确如此。
当她一朝从云端跌入泥潭之后,她的灵魂境界就直接崩塌了,而且还伤到了灵魂内核。
你可以简单理解为……精神失常。
被打入冷宫之后,她就疯了。
所以我怎么怪她呢?
让她失去一切的是我。
让她精神失常的是我。
我怎么怪她?
当然不能。”
说到这里,嬴枭低下头,死死攥紧自己的右手,沉声道:“除了怪我自己之外,我能怪的,就只有大洛王朝那畸形的歧视观念,那才是万恶之源,我要毁掉御天长城,杀死所有大洛人,唯有这样,才能肃清一切。”
“……”
听得此言,李观棋的眉头不禁深深皱起,“这个歧视观念是错误的,它绝对不应该存在,但是嬴枭,你的行为,也绝对不是正确的。”
“我不想和你争这个。”
嬴枭只是笑着摆摆手。
“所以后来呢?”
李观棋也知道争论没有意义,于是重新看向床榻,看着那边的大洛皇后和被掐脖子的年幼嬴枭。
从刚才开始,那边就仿佛静止了一般,大洛皇后和年幼嬴枭都一动不动。
“嬴枭,那一晚,你显然没有被你母后掐死,所以,后来发生了什么?”